池鱼(1)(2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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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先生?”
  苏琰的声音打断了裴濯的思绪。刹那间,那些试图破土而出的东西又被尽数藏了起来,不露一点痕迹。
  这时,身后的脚步声传来,一件狼裘被扔进了苏琰怀里。他堪堪接住,就见阿湛跃上了车头,拉起了缰绳。车身一动,苏琰趔趄着坐了下来。阿湛一身粗布短衣,回头不无得意地冲裴濯扬起笑容。
  苏琰顺手将那件暖和的狼裘递给了裴濯,唯恐后者不要,执着道:“东陆春寒,比北境还要冷些,裴先生不要着凉了。”
  递过衣物时,指尖不小心触到了裴濯的手背。苏琰一愣,果然,如冰河般冻人。裴濯不再推辞,轻声谢过。
  马车再次上路,与前方的护卫队汇合。阿湛闭着眼睛枕靠在车轸边缘,嘴里正不自觉地嚼着林中飘落的草叶,似乎睡得正香,任车走得歪歪斜斜。
  苏琰掀开帘幕,一路兴奋地眺望着。来时的方向,山脉阻隔了目光。连绵的群峰徘徊在云雾里,如刀戟横斜的武器库。
  他认得,那是唐国书里说的云阙山,历代的将军都葬在那里。唐人信奉龙神,传说云阙山乃是龙骨之地。英雄冢立在北面守土卫疆,才能保佑唐国世代强盛,不受外敌侵犯。这外敌,当然也包括他北境沧族。
  “裴先生,我听说瀚帝建立唐国时,跟随他一同长大的锐瑛将军却不幸英年早逝。临死之前,锐瑛将军告诉瀚帝,他想要葬在云阙山的北面,这样便能一直眺望着北陆的安危。后来,唐人循此习俗,便都将最为英武的将军葬在此处。就像我们沧人死了之后,只有英雄的尸骨能够在草原上供飞鹰啃食。我们相信,他们会成为鹰的翅膀和眼睛,一直守卫着天流城。”
  苏琰弯着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裴将军呢?他也葬在了云阙山?”
  裴濯的手一顿,淡淡道:“不曾。”
  “为何?裴聿书将军不是大英雄吗?”
  “昭文年间,并无裴将军,只有逆臣裴聿书。”裴濯神色平静。
  苏琰一怔:“可是,裴将军不是你的父……”
  “世子,我与裴将军,并无任何关系,”裴濯缓缓道,似是在提醒他,“此番进了稷城,便要慎言,纵然颇多疑虑,都要放在心里。”
  苏琰气馁地应了一声,脑袋朝前方一扭,喜悦之情又跃上了眉梢。
  “裴先生,你看!”
  不用抬眼,裴濯也知道,云阙山脉的对面,是那铜墙铁壁般坚硬寒冷的稷城。
  ——在前方,涌金铁铸成的高大城池正逐渐露出了壮观的身影。光顺着宏伟的黑色城墙散开来,如点点金光落在了深不见底的汪洋之上。
  十年了。
  自他十七岁离开这里,三千多个日日夜夜都饱受着内心的折磨。他有多想回到故土,就有多厌憎稷城。他与这矛盾的情绪相抗,亦如他同这副身躯里捏碎五脏六腑般的寒冷相伴,早已习惯了。
  只是离稷城愈近,回忆便愈如瀛海之浪,无休无止地袭来。
  裴濯的目光落在了手边的一只檀木盒子上。那盒子因颠簸而开了半截,露出了泛黄纸页上歪歪扭扭的字迹。他按了下去,视线望向了车外。
  青山如黛,黑云已散,天光正好。
  许多年前,他也曾如此眺望过那座坚不可摧的城池。
  自那一眼之后,霜华伴月明,万籁寂无声。
  那好像也是冬末春初,是他离开稷城的时节。
  -
  与此同时,稷城中,长街熙攘,热闹非凡。仿照南方修造的画船顺着建河的碧波穿过了街市,浸润在婉转的丝竹声中。
  “上回说到,红馆此地,起初名为雪满楼,乃因冬日大雪覆朱阁之景得名。许多人不知,雪满楼便是当年仓廪学堂的旧址。那时我唐国的风流少年郎尽在此处求学,文有科举争魁,武有风华试剑。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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