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1)(1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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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冬尽,稷城郊外的梅花几乎落尽,唯有零星的红色在细叶之中冒头,却被乍来的寒风吹皱了面。
  那寒风不知怜香惜玉,毫无止歇地刮过空旷的官道,掀起冰冷的尘土,一路向北呼啸而去,卷尽了天边阴云。
  直到西边三十里外,覆没在了密林中急促的马蹄之下。
  一辆相当惹眼的马车驰于狭窄的路面上,琉璃窗在缭绕雾气之中若隐若现,车顶的金龙雕像彰显着一派华贵。护送马车的一队士兵谨慎地观察着四周,在即将转弯的时刻彼此对视了一眼。
  料峭斜风掠过枝头,一朵残败的梅花颤颤巍巍地飘落了下来。
  在它即将被泥土掩埋之时,六匹鬃毛马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包抄了那华贵的车辕。六个手持长刀的黑衣人现身,紧紧盯着那被迫停下的马车——
  车头上空无一人,薄如蝉翼的帘幕轻轻飘动,一个端坐的人影依稀可见。
  那六个黑衣人骑在马上,与护送的十余名士兵缠斗起来。其中一个黑衣人借机踏上马鞍,朝马车内跃去。雪亮的刀尖挑开纱帘,只见车内坐着的人正好抬头望来。
  那是个裹着狼裘的少年,肤色偏深,眼窝深陷,冰蓝色的眸子澄亮,分明是个异族人。然而他似乎不太明白状况,懵懂的眼神如一头受了惊的幼兽,甚至紧张地抓住了衣角。
  “沧族世子——”黑衣人目光阴鸷,长刀击去。
  寒光乍现,血色四溅。
  十丈外,一辆极其朴素的马车不紧不慢地停在了官道旁。一个戴着玛瑙项圈的少年钻了出来,颇为担忧地望向林深处的那片黑影。看样子,场面十分激烈。
  “果然如裴先生所料,到唐国帝都这一路艰险非常。这第五批人跟了我们一夜,误以为阿湛是我,才找准了时机下手……只是,阿湛会不会被欺负?”
  这少年黑发棕眸,眉目俊秀高挺,乍一看像是个装模作样的唐国人。只是一开口,不甚地道的东陆话就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只有北境外的沧族才会用如此低沉浑厚的腔调咬字。
  “苏琰世子不必担心。”车内传出的声音如冰雕雪冻般,令春寒更肆意了起来。
  紧接着一声清脆,隐约是棋盘上落下了一子。
  苏琰的目光紧张地跟随着不远处被树林遮蔽的身影,直到那件本属于他自己的狼裘出现在了那身影之上,才松了口气。他正要回身向车中人说什么时,忽然,耳畔风声骤起。
  两个鬼魅般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
  苏琰反应不及,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这又是哪里来的刺客,看样子比之前的那些个身手都要好上许多,恐怕难缠得很……现下护卫队虽在附近,这些人冲着他来……
  不对,未及苏琰细思,只见那两个人影竟直接掠过了他面前,向马车内袭去。
  “裴先生!”他立刻喊道,同时握紧了袖中的短刀,毫不迟疑地回身奔去。
  “裴先生,他们不是来杀我的!是冲你……”
  几声闷响落在了苏琰耳中,先前两个人影似是霎时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正欲逃走。其中一个与苏琰擦肩而过,正捂着身上的血窟窿。可惜这二人身法极快,苏琰连拉扯一把都来不及,只得眼睁睁地放他们离去。
  他朝车舆内看去,只见棋盘碎裂,黑白子落了一地。清明日色穿过帘幕,落在拾起黑子的手上,骨节分明,如华贲的集市上那种珍贵玉器般透着寒光。
  那人神情一如北陆的深冬时,大雪覆了镜湖,亦掩去了星月般的眉目,只留下冷淡疏离的眸色。他一身无甚点缀的玄衫,唯有袖袍上是用金色丝线绣着飞天龙纹,乃是唐国北境军“嘲风”的标志。
  苏琰忽地想起从前读东陆书卷时,看到的那一句“萧萧孤竹,清举疏远”,却不敢妄言一二。
  他的目光落在对方怀里,只见一只玄铁铸成的机弩安静地卧着,冰冷坚硬。想必正是方才击退那两个刺客的东西。
  苏琰微微垂眸,忽地惊了一声:““裴先生,这里有一枚银戒!”
  是慌忙逃窜的刺客遗留下的。
  那冰凉的戒指落在了裴濯手心上,竟生出了些许暖意。淡淡一瞥后,那双眼眸中的平静忽然有了一丝破裂。他当然认得,那银戒来自龙神殿……昔年种种,连带着汹涌的情绪瞬间呼之欲出。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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