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1 /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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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那片藕,一掰两半,数根藕丝,牵连不断——荆轲愣了一下,把那两半片藕,悄悄放入盘中,闭口不语。
  “怎么?”夷姞诧异地问。
  “我不想吃了!”荆轲答道,“藕断而丝连,如果一人一半吃了下去,连丝都断了!”
  “嗨!”夷姞笑了,“你的心肠要软起来,比什么人都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已发觉,这实在不是一件好笑的事。荆轲一向善于隐藏感情,只是她比较能够看得真切,然而她虽知道他情多而深,但也直到今天由于樊於期之死,才发觉他的感情深厚得近乎软弱——此刻的态度,更是个鲜明的证据。
  这是件深可忧虑的事!夷姞在想,他入秦以后,万一对她割舍不下,眷恋瞻顾,如她哥哥所担心的,柔情消磨了壮志,那一来岂不耽误了燕国的大事,也毁了他自己的英名志业?算起来,罪魁祸首是她,变成爱之适足以害之了!
  于是,刚刚才感到清凉些的夷姞,又出了一身的汗,满心烦躁,坐卧不宁。荆轲觉得奇怪,同时也有些不安,不能不问一问。
  “可是受了暑,又累了,身体不舒服?”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额角,似乎有些发烫,便又忧心忡忡地说,“你可病不得啊!”
  “哪里来的病!”夷姞答道,“你不要瞎担心!我只想找个地方,一个人静静地休息一下。”
  “那你在这里好了。我让你!”
  就这时,有人禀报,说东宫舍人求见。荆轲还未答话,已看见东宫舍人,匆匆奔了上来,于是,就在延曦阁中接见。
  东宫舍人是奉了太子丹的命令,来向荆轲报告料理樊於期后事的情形,并且要向他征询:樊於期的首级函封以后,存放何处?
  “放到我这里来!”荆轲毫不迟疑地回答。
  “是。那么我回头就送过来。”
  “不!”是夷姞的声音,她突然出现在门口,提出反对,“应该供奉在樊馆。”
  “噢,公主!”东宫舍人先行了礼,然后答道,“太子本来也想这么办,又怕供在樊馆或有差池。”
  “有何差池?”
  “樊将军的首级珍贵得很,怕人盗了去,到秦国献功领赏。”
  “既如此就该派重兵把守。”
  “是!”东宫舍人口中答应,眼却看着荆轲。荆轲自然以夷姞的意见为意见,“就这么办吧!”他说,“烦你禀告太子,说公主跟我都是这样的意思。”
  “太子呢?”夷姞接口发问,“可要来看荆先生?”
  “今天怕不能来了。因为看见樊将军枭首,过于悲惨……”
  “好了!”夷姞很有力地打断他的话,“你不必往下说了。请回去复命吧!”
  “是!”东宫舍人行礼辞别。
  荆轲把他送出阁外,懒懒地凭栏而立,什么事都不想做——他刚刚平复的哀戚,又叫东宫舍人给挑起来了!
  看到荆轲如此黯然不欢,夷姞越发自信她对东宫舍人所说的话,完全不错。如果拿樊於期的首级置于荆馆,这对荆轲是个朝朝暮暮都能感受到的刺激。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把情绪平复下来。尽这一夏天的工夫,她要帮助他活泼天机,培养浩然之气,然后,在他动身的时候,想个办法激起他的悲愤,昂扬他的壮志。以这样一种方式来调整他的心境,才能保证他入秦的任务,必如人意。
  就在这短短的片刻,她筹划好了一切。她非常快乐,内心充满了一种庄严的感觉,她为她自己的决定感到骄傲,因为那只有她才能做到,而且也只有她才能发觉整个事件的症结,而需要作这样一个决定。当荆轲成功以后,没有人会知道,如果不是她了解荆轲的情感,作了最好的疏导和培养,荆轲也许不可能收功于五步之内!
  这份功劳将要被埋没,似乎是个遗憾。然而比起对荆轲的爱,这个遗憾实在算不了什么。只要能帮助荆轲,克保全名,始终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大丈夫,她就虽死无憾了!
  于是,夷姞这天回城,深夜又到东宫去看她哥哥,她有许多话急于要告诉他。
  太子丹原也是个重情而近乎懦弱的人,眼看樊於期死后枭首,惨不忍睹,因而在精神上所受的震动,更过于荆轲。而且由于要瞒人耳目,连抚尸一恸都不可能,这满怀的悲痛疚歉,抑郁难宣,以至于真的病倒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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