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0 /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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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这是极简单的道理。你也跟哥哥一样,心情震动,人变得笨了,连一些极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接着,夷姞把太子丹张皇失措的情形,当作笑话般说了给他听。
  “这就是我事先不肯告诉他的原因。”荆轲停了一下说,“不过,我也强不了多少!只临场的那一刻,能够镇静不乱,事后就不行了!如果没有你,我真怕我会崩溃。”
  “现在呢?”
  “现在心里舒服得多了!噢,有句话趁我此刻想起,早早告诉了你:等嬴政一死,务必为樊将军好好发丧!”
  “这还用你叮嘱?哥哥当然会这么办的。还有——”
  夷姞猛然惊觉,赶紧举手掩住了口,偷觑着荆轲。
  由于她的神情过于奇特,反更引起荆轲的注意。相处至今,无话不谈,彼此的了解,如见肺腑,所以差不多已没有什么忌讳可言。唯一的例外是,自结为夫妇以来,夷姞从不谈他成功以后如何。
  于是,荆轲恍然省悟她这一奇特神情的由来了!
  她失惊的,正是她几乎触及了忌讳。当秦庭一击,独夫伏诛,太子丹的苦志得伸,樊将军的大仇已报,此时真相尽白于天下,原来燕国并非修好,荆轲亦非使节,而樊於期是自甘授首,助成大事,众口相传,说燕太子丹媚秦杀樊,原来也只是瞒人耳目的一计。这一来,燕太子不义之名,自然昭雪,樊於期身后哀荣,亦可以大显,但是荆轲呢?
  荆轲一定遇难!燕国也一定会为他发丧,而且规模必然比樊於期的丧事更来得盛大。这是夷姞由谈樊於期的身后而联想到的,可是她不敢说,并且怕他会发觉,所以才有那样惊惧的表情。
  “夷姞!”荆轲在心里说,“你绝顶聪明,而这个想法错了!你当它是忌讳,以为谈到那一死会叫人难过,不会的!我不在乎。我只不放心我死了以后的你……”
  这才使得荆轲真的难过了。然而他也跟她一样,不敢说破。他们都是万分凄苦的心情,却都是只想到别人,未顾到自己。
  由于两人都想隐藏心事,因而都很谨慎地避免谈到入秦以后的一切。荆轲觉得有一层须得表白,他在刺杀嬴政时,决不会像今天这样震动不安;但是,这话此时不方便说了。
  不说,实在不安——怕夷姞会怀疑他的胆量,因而替他担忧。想来想去,还是要说。
  “我想你或许会奇怪,何以我对一条人命,看得如此器重?照这样子,我或许下不了手去杀嬴政。是吗?”
  “不!”夷姞脱口相答,“我不知道你怎会想到这些话,我可是没有想到过。”
  “那么,现在你是知道了。你想,我会不会这样?”
  “不会!”
  “为何不会?”他怕她是故意不肯说真话,所以要她提出解释。
  “这就是你不同于亡命之徒的地方。”夷姞从容答道,“亡命之徒拿杀人不当回事,因为他不懂生命的意义,更不懂勇与怯的道理。宫中有个侍医,技艺精妙,为人施刀圭,谈笑自如;但遇到他的爱子得病,他自己不敢置药。凡出于爱,勇者可怯,怯者可勇。你何爱于嬴政,为何下不了手!”
  “啊!”荆轲高兴地笑道,“你讲得比我自己还透彻。”
  然而,夷姞实在不愿意多谈这些道理。在这炎炎夏日,应付了这么一场变故,还要费尽口舌来安慰荆轲,身心交瘁,真的太苦了。她需要休息,需要找些有趣的事来松弛绷得太紧的心弦。
  于是,她伸个懒腰,用柔腻的声音说道:“我可真是累了!不能跟你谈那些道理了。得找些消遣,才能打发这么热的天气。”
  “去荡舟如何?”
  “我不想动。”夷姞懒洋洋地笑道,“只想弄些什么清凉的东西吃。”
  “我来!”精神已大为恢复的荆轲,蹶然而起。出了延曦阁,叫人从池中挖了肥藕,取出窖藏的冰雪,调制好了,用一只青玉盘盛着亲自捧了进来。
  一看这绿白相映的颜色,夷姞便觉中意,取片藕尝,藕也爽脆甜嫩,于是两人谈着嚼着,一大盘藕只剩下一片了。他们不约而同地伸手去取,却又不约而同地缩回了手。
  “你来!”荆轲指着藕说。
  “不,我吃得太多了。”夷姞拈起那片藕递给荆轲,“这一片归你。”
  “这样吧,一人一半。”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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