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2 /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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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因天热,睡不安枕,所以听见夷姞一到,仍旧叫太子夫人把她迎入卧室,想问一问荆轲的情形。
  “他跟你一样,都是受了刺激。不过,他已经好了。”
  “怎么呢?”
  “我开导了他一番!”夷姞半歪着头,微扬着脸,老气横秋地说。
  病中容易生气,太子丹不能容忍她的骄狂,看着太子夫人说:“你看看,她这说话的神气!”
  “只要有理就行了!”太子夫人巴不得她也拿开导荆轲的话来开导他,“妹妹,你跟荆先生怎么说来的?”
  夷姞挪一挪身子,双手撑地,微向前俯,换了副极恳切的神情对太子丹说:“哥哥!你们都觉得对不起樊将军。其实,要照你现在这样子,才真的是对不起死者!如果我是樊将军,又早知你们是这样子的妇人之仁,我决不自尽!太傻了!”
  “哦!”太子丹一挺身坐了起来,把头伸出帐子外面,手指着夷姞,“你说,我该如何?”
  “节哀办大事。别老想着他的死,该想到如何为他报仇,叫他含笑九泉。”夷姞停了一下又放低声音说,“秦国在这里的密谍,恐怕此时已在路上,星夜赶回咸阳报喜信去了。如果第二拨人回去,说燕太子因杀了樊於期,震悼致疾,哥哥,你想,嬴政岂不要动疑吗?”
  “啊!”太子丹定定神问道,“这话是荆卿让你来说的?”
  这句话问坏了。“哼!”夷姞冷笑一声,“你只以为我凡事受他的指使么?就不作兴我也有见解?真是太藐视人了!”说着,把头扭了过去,不爱理他。
  太子夫人没有听懂他们的话,所以也不知夷姞因何动气,只慌慌张张地问道:“兄妹俩说得好好的,怎么一句话又翻了!”
  “是我不好,”太子丹笑嘻嘻地伸过手去,握住夷姞的肩,“妹妹!你的话不但见解高超,而且真是药石之言。你看,我的病不是好了吗?来,来,我从中午到此刻,还没有吃饭,夜这么深,你怕也饿了,就在这里陪我吃点东西。我还要请你开导开导。”
  夷姞的怒气,一笑而解。陪着太子丹进了些消暑点饥的饮食,然后一起在院子里纳凉,少不得又谈到樊於期的后事。
  太子丹告诉她说,樊於期的无头尸体,已用樟木雕了一个人头安上,入棺盛殓,就葬在樊馆后园。那函封的首级,决定也供置在樊馆正厅,太子丹本意还想举行一个祭礼,此刻也决定取消了。
  “主要的是,对外应该有所布置。”夷姞说道,“就表面来说,是替嬴政办了一件大事,然则照常理论,应对秦国有所表示!”
  “对!这倒提醒了我。”太子丹深以为然,“应该早早修书致秦国,表明‘修好’的诚意。这件事,明天我得跟荆卿好好商议一下。”
  第二天午前,太子丹和夷姞一起到了荆馆。与荆轲相见之下,自然有一番伤逝念旧的话,但彼此的哀戚,已非樊於期刚死的时候可比,而且也都怕引起对方情绪上的波澜,不敢往深处去谈,所以仅止于感叹而已。
  对于荆轲,太子丹在感激以外,还有一份异常的疚歉:荆轲原不必出面去要求樊於期自尽的——那是他应做的事。因此,荆轲由于樊於期之死而感受到的震动和不安,等于替人受过。太子丹自然应该表示歉意。
  但是,表示了这份歉意,即等于表示荆轲做错了事,所以他只向荆轲郑重致谢,而把歉意藏在心里。当然,在荆轲看,他的致谢都是多余的。
  “对于秦国,”太子丹紧接着谈到正题,“我以为应致一书札。做了个稿子在这里,请你裁酌。”
  荆轲细看了那稿子,内容是自陈修好的诚意,以诛杀樊於期作证;接着陈述,将于秋间遣上卿荆轲为专使,赍送樊於期的首级,及督亢地图,输诚纳款。
  “很好!”荆轲交还了稿子,又问,“不知遣谁送去?”
  “这还没有想到。”
  荆轲灵机一动,微微笑道:“我倒想起了一个人。”
  “谁?”
  “成封。”
  这未免匪夷所思了。夷姞在一旁先就表示反对:“成封是秦国的叛将,叫他回去,不是送他的命?”
  “不妨跟他说一说,看他如何表示?如果他肯去,就不必叫他去!”
  这叫什么话?太子丹和夷姞细想一想,终于了然,兄妹俩对看了一眼,转脸一齐望着荆轲笑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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