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山(12 / 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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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的一个人坐在门外?”
  石秀不便说实话——说了倒显得自己的心眼儿脏了。“门外凉快些。”他说,“嫂嫂得闲不得闲,就请把钱收了去。”
  “得闲。”巧云答道,“跟我来。”
  于是石秀提着钱,跟巧云走了进去,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在前的不断回头,在后的只是低头。巧云回头是照顾石秀,口中不断在说:“走好!这里有个坑。我是走惯了的;走不惯的,这黑头里会摔跤。”
  每一回头,便有隐隐一阵香味,有时有,有时无,缥缈不定,越发会令人兴起探索之心。然而一念甫动,随生警惕,所以石秀只是把头低着。
  她啰唆得多了,石秀不免回答一句:“嫂嫂,你走好!我自会当心。”
  “原来你也会说话,我只道你是哑巴!”说了这一句,笑一笑,巧云又正正经经地问,“叔叔,你不爱多说?”
  “是!”石秀答道,“多说无用!”
  “男子汉原该如此!我就看不惯那只会说嘴的,‘卖嘴的郎中没好药’。”
  石秀不理她,看看到了,他站住脚说:“嫂嫂,你去开门,我好放钱。”
  “噢!”她将手往腋下一摸,边走边说,“待我去取钥匙。”
  到得她卧房中,只听嘟哩哗啦抽斗的声音,好半天不曾找着。
  “咦!会到哪里去了呢?迎儿这个死丫头,偏又不知道游魂游到哪里去了!”这样自言自语地说了几句,石秀听她在里面喊,“叔叔,你帮我寻一寻。”
  石秀刚要起步,蓦地里警觉。“慢慢寻!”他说,“我在这里等。”
  “一时寻不着,又待如何?”
  “既如此,我明天一总来交。”
  说完,石秀转身就走,恰又听巧云在喊:“寻着了!寻着了!”
  石秀便站住脚,只见巧云一手持着一串钥匙,一手持着烛台,出得门来,将烛台随手交了给石秀。等他接了,她便翻检钥匙,那一串钥匙,总有十来个,寻起来也得有些工夫。
  是真的寻不着,还是怎么……巧云就着烛火,越凑越近。石秀仿佛觉得像着火似的,浑身发热,斜着眼往下看去,只见巧云穿一件月白薄纱衫,隐隐现出一片银红,自然是她的肚兜,系得极松,以至该凸的地方越发看得清楚。他这会儿极其为难,不能撒手就走,却又在那里站不住,只是极力调匀呼吸,要装得见怪不怪、从容自在的神态。
  就这颠三倒四、神魂不定的当儿,不知怎么,一串钱掉了下来,正砸在石秀脚背上,疼得他平地一跳,龇牙咧嘴地吸气,几乎把个烛台都撒了手。
  当然,心里那些乱七八糟、自己都无法去究诘的念头,也就此一扫而空,仿佛从云山雾沼中一下子跳了出来,俯视全局,清清楚楚看出来,差一点中了巧云的圈套。
  巧云哪里想得到他的心思,一半做作,一半也真的心疼。“怎的,怎的?”她着急地喊着,蹲下身子去,伸出一只雪白的手,要替石秀去揉疼处。
  “嫂嫂!”石秀沉下脸来,“请尊重!”
  话不客气,声音更不客气。巧云一惊,站起身来,退后两步看石秀,只见他面凝严霜,倒像哪个得罪了他似的。
  “叔叔!你——”她惊疑不定,“怎么了?”
  “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休来碰我!”他把烛台和十几串钱都放在地上,“你自己收了吧!”
  这一走,丢下了哭笑不得的巧云百思不得其故。莫非是个疯子?她这样想着,便不敢再去招惹石秀,自己开了门收钱,累得气喘吁吁,走了好几趟才得完事。
  钱是搬完了,心头却还撇不开石秀,一个人坐在后院里,越想越气愤。“好一个不识好歹的东西!从此以后休理他!”她这样恨恨地自语。
  不防潘公正买了瓜回来,听见了诧异。“巧云!”他问,“你在说哪个?”
  巧云微微一惊,将自己的话想了想,也不必赖,但自然不会说真话。“还有哪个?哼!”她做笑着说,“三天饱饭一吃,就自己识不得自己。”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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