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夜奔(12 /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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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李小二的妻子歉意地娇笑着,“这等说来,是我冤枉你了!客官休生气,待我敬你杯酒。”等拿起酒壶,摸一摸又说:“酒凉了。”随即回头大喊:“快取热酒来!”
  门口原埋伏着人,听得这一句暗号,蓦地里撞了进来,踉踉跄跄的,碰翻了一条长凳,口中只喊:“小二,小二!”
  李小二的妻子,赶紧回过头来,叫一声:“孙五哥,这等慌慌张张地做甚?”
  听她这一说,孙五反站住脚踌躇了,略略透了吃惊,他把声音放平静了说:“小二嫂,我有句话说出来,你休吃惊!”
  他教“你休惊”,她偏偏吃惊,“吧嗒”一响,酒壶掉在地上。那伴当转脸去看时,只见她脸色大变,结结巴巴地问道:“孙五哥,可是我家、我家……”
  她的话还未完,李小二又从里头冲了出来,神色仓皇,手里还拿着个油晃晃的勺子。
  孙五一见他便迎了上去。“快,快!”他的语声低而急,“你老丈人在咽气了,等着你们小夫妻去送终。”
  接着他的尾音,“哇”的一声,李小二的妻子便哭了出来,一面哭一面奔进房去。李小二也是把勺子一丢,解着围裙,团团乱转,嘴里只叫:“怎的就这么快,怎的就这么快!”
  “倒是你快些!”孙五又催,“老人家上痰了,呼噜、呼噜直响,一口气上不来,可就再也见不着面了!”
  于是李小二站定脚,定一定神,似乎这时才想到该做什么事,断然决然地说:“上排门!今天买卖做不成了!”
  小伙计答应一声,叫出厨房里的下手,一起动手上排门,乒乒乓乓地撞得极响,加上里头李小二妻子的哭声,乱成一片。那吃酒的伴当好不扫兴,却还舍不得离开,只巴望着店家娘子还会来打个招呼。
  看看是这等不知趣,李小二只好装作刚刚发现,走过去赔个苦笑:“客官,实在要得罪了!”随即又取了张干荷叶,把熟食包了一包,摆在伴当面前:“客官,权且将就,过两日等我奔了丧回来,再请照顾,一定补情。”
  伴当看看无法,勉勉强强地站起身来。李小二又不肯算钱,这下反弄得他不好意思,取了块碎银子,约莫一两钱重,丢在桌上,怏怏而去。孙五也就走了。
  这时李小二的妻子自然不哭了,但也不敢再开店门。直待小伙计来报,说那客人走上进城的大路,去得远远的了,李小二才拍手大笑,跷起拇指,夸奖他妻子是“女诸葛”。
  “休得意!”小二嫂的心思细密,指出警告,“防着他明日还来。”
  “便来也不怕。”李小二大声答说,“光天化日之下,他敢怎的?”
  “不是这等说,怕他识破机关,与他主人说了,另生奸计来害林教头。”
  “这话倒说得是。”李小二想了想说,“明日就歇一日,装得像些——这癞蛤蟆若是心不死,叫他扑个空!”
  这话说得不中听,恼了李小二的妻子,一个白眼瞪了过去。做丈夫的知道自己得意忘形,把话说坏了,少不得低声下气说好话,把她哄得回嗔作喜才罢。
  当下弄些现成的酒菜,大家饱餐了一顿。李小二再三嘱咐手下和小伙计,休得泄露。到了第二天一早,弄了张“家有要事、歇业一天”的纸条贴在排门上,把妻子送回娘家去盘桓,随即便到牢城来寻林冲。
  看是那洪教师捣的鬼,林冲长叹一声:“我凡事当心,宁愿自己委屈,保个平安,谁知无意中还是结了冤家。唉,天地虽宽,步步荆棘!”
  李小二听不懂他的感慨,关心的是此事的内幕:“是高俅遣来的人,再无可疑,却不知可是陆谦那厮的主意?”他停了一下又说:“说不定陆谦也在沧州,只不敢露面罢了。”
  “嗯!”林冲点点头,“说得有理。依旧要拜托你和小二嫂留意。那厮的相貌好认,左眼下有块青记。”
  “教头放心,我自留意。只眼前不知管营有甚花样。”说到这里,李小二喜滋滋地又说,“教头,我有着好棋,此事须托出柴大官人来做主。趁此刻你便写封书子,我到柴家庄上去跑一趟。”
  林冲也觉得这步棋是个先着,非走不可。但听李小二说,管营与那姓何的见面时,半推半就,不甚起劲,或许管营是打的这个主意:礼只管收,害人的事不做。果然如此,倒不好向柴进造次直陈。林冲踌躇了一会儿,想到了妥当办法:“小二,我有个计较在此,你看可使得?”
  “教头说了再商量。”
  “我在想,管营既与柴大官人交好,或者不致有害我之心。如今再请柴大官人来重托一托——话不必说破,说破了大家不好做人。你道可是?”
  “教头想得周全。我此刻就去,只说教头想柴大官人想得紧,千万来见一面。等来了,有话教头自与他说,书子也不必写了。”
  “书子不写也可,却也带份礼去。”说着,林冲取了五两银子,交与李小二,托他代为备办礼仪。
  到得将晚,李小二匆匆来回报,柴进出猎去了,已留下话,等回到庄上,千万请他到牢城来一趟。林冲虽有些失望,但意料三五天之内总还不要紧,便谢了李小二,把此事暂且丢开。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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