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2 / 4)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杨胡子长叹一声说,罢了吧,我这样的人,能娶到老婆吗?你说到梅子,这更是哪跟哪呀,坟山上的女子,不说娶她,就是想占点便宜也是不可以的。并且,实话给你说吧,我这个人,阎王爷要收我走的方式,就、就是让我看、看女人……
  正在这时,周妈进厨房来了,她走到饭桌边看了一眼说,这些菜,需不需要再热一下呀?杨胡子立即吼道,热什么菜呀,出去出去!谁叫你进来了?我和大许正谈工作呢。
  我从没见过杨胡子这样专横霸道,周妈很无趣地退出门去了。
  杨胡子接着说阎王爷要收他命的方式。他说这次去南方考察,一行人去洗浴场寻欢,他被带进了一个放着大澡盆的单间,接着进来一个年轻女子,当着他就脱光了身子。杨胡子立即觉得房子在旋转,身子晃了晃就昏倒过去了。这事让洗浴场大受惊吓,派人把他送到医院,输了液后他才清醒过来。同行的人后来说,这是因为他一辈子没有见过女人,兴奋过度造成的。可杨胡子自己明白,不是兴奋,因为他昏倒前的感觉是发冷、恐惧,像是见到了最可怕的鬼魂一样。
  杨胡子讲完这事后问我道,你以前在医院做事,你说说,我这是什么毛病?
  我摇摇头,半开玩笑地说,这毛病,可是医学难题了。你守坟山这么多年,是不是,你以前见过没穿衣服的女鬼?
  杨胡子认真地说,没有。除了小鬼,我真没见过另外的什么鬼。
  杨胡子正说到这里时,电灯突然灭了,厨房里一片黑暗。杨胡子有些惊慌地说,这、这是怎么回事?黑暗中,我听见酒杯被他碰到地上发出粉碎的声音。
  在这世上,当一个人向你袒露了他的隐私之后,你可能成为他的好友;但也可能适得其反,你从此成为被他防范的对象。杨胡子对我就属后面这种情形。我和他喝酒后,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对我说话就生硬起来。他还把我叫到院门外严厉地说,昨晚喝酒我说了些什么,我已记不得了。酒后的话,你可不能当真,尤其是我在洗浴场昏倒的事,你要讲出去,你就别在这里做事了。本来你也是想出家当和尚的,是不是?我急忙声明我不会对外讲半个字,并且我在坟山做事,已经习惯了。
  当然,杨胡子承诺要对我委以重任什么的,也不能当真了。就连管那座阴宅的钥匙,昨晚在酒桌上我也没争取到。由此可见,在杨胡子眼中,叶子还是比我更值得信任。
  太阳已升得老高,坐在电话桌旁的叶子对我说,你还站在门口干什么呢?该上坟山去了,冯诗人他们已上山好一阵了。
  我心里不高兴。听叶子的口气,好像她还在行使临时职务似的。我说,我当然要上坟山去,我只是想先问一问你,昨晚突然断电,是怎么回事?
  昨晚我和杨胡子喝酒时突然断电,经冯诗人拿着手电各处检查了之后,发现是楼梯下面的电闸被拉下来了。我问冯诗人,这是不是跳闸,冯诗人说,这个闸又不是漏电开关,没有人拉它,不会掉下来的。我当时就无端地觉得这是叶子干的。因为我和杨胡子在厨房时喝酒密谈那么久,并且杨胡子不准另外的人进去,这会让叶子心里不安的。
  此刻,面对我的询问,叶子说,听你的口气,好像断电是我搞的,我犯得着吗?你们喝酒,喝到天亮也不关谁的事,难道我还怕你们说我什么?
  我说,我们还真是闲聊,杨胡子最多说到过你和小弟都怕生人……
  叶子立即打断我的话说,怕生人怎么了,人各有各的性格嘛。
  我说,是的,杨胡子也没说这有什么不好。其实,我们聊得更多的是坟山的发展。
  叶子说,哟,看来杨胡子要你做接班人。
  我说,我郑重地告诉你,要接班的话,那人会是你。不过看在我们做过同事的分上,到那时你别对我太严厉。
  这话把叶子逗笑了,她说,去去去,上山看墓去吧。我八辈子也不会接这个班的。这等好事,留给你们吧。
  我上了坟山,一路想着昨晚和杨胡子喝酒的事,那是有得有失。只是没想到,这会让叶子对我添了戒心,那么,她还会带我进那座阴宅里去看吗?虽说她答应过我,但她现在如果要反悔的话,她会说,那阴宅半个月打扫一次,你得等我下次打扫时再进去。而我的感觉是,这事得越快越好,或许,那里面藏着解开若干秘密的钥匙。
  我在坟山中走着,一路上没看见先前上山的冯诗人和哑巴,我看见一大蓬被风吹断的树丫盖住了半个坟顶,便走过去拉开树丫,同时,顺便看了一眼这坟的墓碑,死者的名字中有一个“树”字,这使我想到人不如树,树断了还能活,而人的命断了就断了。
  进入后山,猛看见坟堆中有一个人,是小弟在擦墓碑。我走过去,坐在一棵树下歇脚,同时看小弟做事。他蹲在一块墓碑旁,先用毛刷刷去尘土,然后又从水桶中拧起一团抹布,擦洗墓碑上有文字的地方。昨晚喝酒时,杨胡子两次提到我以前在医院工作,可见薛经理对我的质疑要么没传到他耳朵里去,要么他对此不以为然。总之,这小弟是薛经理派来和我作对的疑虑已可完全消除。
  这时,我突然发现离小弟擦洗墓碑的不远处,正是那座八岁男孩的坟。我对小弟说,那边那座坟的墓碑,你得过去擦擦。小弟表示不清楚我指的是哪座坟,我便带他过去。小弟看了看这坟和墓碑说,不对,这坟没缴维护费,不该擦洗的。
  我说,我叫你擦你就擦!这话一出口,我才发觉我的声音很高,并且带有怒气。小弟吓得一下子身子也缩小了些,他赶快蹲下来擦墓碑,嘴里咕哝着说,擦就擦嘛,井水打不干,力气用不完的。
  在小弟的擦洗后,墓碑上的文字更加显眼了。虽说在这坟山中,刻在墓碑上的沉痛文字比比皆是,可是,这孩子墓碑上的“母袁燕洁哀立”这行字,总是让我心里感到一瞬间的刺痛。
  可是,就是这个又白又腼腆的小子,怎么可能在这之前守了一年的太平间呢。我想,树木长弯河流改道也有外力作用,而他的行为既然非常,其理由绝不是他所说的没考上大学随便找个工作而已。
  我对小弟说,你也坐下来歇一会儿吧,许大哥今天和你聊聊天,他便怯怯地在墓碑旁坐下,眼睛看着地面。
  我说,讲讲你守太平间的事。你许大哥从没进那里去过,有些好奇。
  他说,没、没什么可讲的。守太平间嘛,就那样,死人推来了,作登记、编号、然后拉开抽屉样式的停尸匣,把死人放进去,再推上那匣子就完了。几天之内,这死人就运到殡仪馆去了。只是,薛经理要我们守太平间还多一件事,这就是在第一时间,争取到全套丧礼业务,同时,向死者家属推荐墓地。 ↑返回顶部↑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