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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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要说呢,司马曜肯定还是要论功行赏的,没准儿封号爵位啥的,早都想好了。但是,他是一边儿弄着这个事儿,一边儿心里老大的不乐意。真的不赏,首先说不过去,再一个他也不敢。可是赏了呢?赏了……司马曜这个难受啊,俺们司马家咋就这么倒霉呢?王导王敦欺负我们,桓温欺负我们,现在这谢安,还要欺负我们……我们可还有没有扬眉吐气的那一天哪?
  其实要说桓温欺负皇室,那是肯定的。当年王家欺负皇室,也有那么点儿意思。但是谢安,可从来没有欺负过他呀。只是,这个局势发展到这时,司马曜肯定是要这么想的。另外,不能否认的是,当年司马睿跑到江南来建东晋,他能当上这个皇帝,最主要的不是靠他,而是靠的人家琅邪王氏的风光。要说没有王导,就没有东晋这个王朝,也并不过分。所以才形成了这个“王与马,共天下”的奇怪格局。有回一位朋友说起,东晋净是“昏君”,咋一个“暴君”也没有?是啊,他想“暴”呢,他“暴”得起来吗?没有一个皇帝不想伸张王权的,但是,他没这个能力啊。士族太强大了,它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族。这个当轴士族能不图谋你的天下,就是谢天谢地了。于是,东晋王室就一直这么战战兢兢地过着日子,不知道熬到哪天才是个头儿。
  司马曜琢磨着该怎么给谢家封赏,越想心里头越悲凉。但无论如何,也得赏啊。不过后来,我们却看到,这个封赏并没有颁布下来。就好像淝水那一战打完了,就完了,大家都视而不见。这可是很不正常的事。这其中,最大的可能就是,司马曜的封赏,被谢安劝阻了。但问题是,无论谢安怎么不受,司马曜最终不赏,却是不应该的。这样就无疑在向所有的人表示,他和谢安之间可是有问题了。
  于是,这淝水战功就先扔到一边儿去了,司马曜又觉得心里愧得慌,到了第二年的三月,无论如何也要给谢安进位太保,位列三公。谢安说啥也不要,司马曜就说啥也不干,反正这个“太保”在那时主要是代表极高的荣誉,他没给人家论功行赏,又怕人家心里记恨,谢安要了这个衔儿,他倒还踏实点儿。这事儿也拖了好几个月,直到谢安出镇广陵,亲自去指挥北伐,才终于拜下这个“太保”的职位。
  第三章 艰难中的功绩
  形势既然是这样儿了,那皇室的这个“不乐意”,其实也没啥不可理解。但是,如果我们只从谢安这边儿看,那委曲可就大了。这个宰相当的,哪里对不住国家,对不住皇上了?该扶皇帝的时候扶皇帝,该扶桓冲的时候扶桓冲,该扶太原王氏的时候扶太原王氏,要说趁人之危,为自己家谋好处,他有的是机会,可啥时候动过这心思?谢家一步步地强大,那是靠出生入死换来的,不是处心积虑去谋得的。其实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所以不管司马曜还是其他士族,就算心里不舒服,也都羞羞答答,谁也说不出个正面的话来。
  但是,就在这种环境中,谢安还是很快地做了两件大事,没有闹任何情绪。他是在心里认为,无论别人说了你什么,你如果因此就受影响的话,那就是你自己的不对了。那么就来瞧瞧这两桩大事:
  第一:处置“三桓问题”
  桓冲在淝水之战前,不是曾发牢骚说“谢安有庙堂雅量,但不谙军事,指派一帮孩子上战场,咱们就要亡国”之类的话吗,桓冲这话说得也是太轻率,静坐常思己过,闲谈休论人非,大敌当前,他就不该这么说。想想他犯错儿的时候,谢安啥时候指责过?其实这就叫自己堵自己的路。结果,淝水大捷的消息忽然就传来了,桓冲当时身体已经不太好,一听到这个战报,又听说被俘的朱序让谢玄给救回来了,心里这个惭愧,再想自己当初的气话,再想谢安拒绝他的3000兵,更加不是滋味儿,惭愧当中,一下儿病情加重,在淝水战后不到三个月,就离开了人世。
  但在去世前,满心忧虑之中,桓冲并没有给任何人留下什么话,却只给谢安写了一封书信。在这信里,他这样对谢安说:
  妙灵、灵宝还小,亡兄(桓温)临终前把他们托付给我,我却没能等他们长大成人,让他们成就一番事业,这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恨啊。
  桓冲这话,可是意味深长啊。这个“妙灵”,大名桓伟,是桓温的第四个儿子,桓玄的哥哥,“灵宝”就是桓玄。
  这里,桓冲为什么不像桓温死的时候儿那样,向朝廷上书,推荐自己家的子弟,接过自家的势力呢?这是因为,现在桓家实在没有人啊。荆州这样重大的方镇,桓家这些“小儿辈”,虽然有几个也有些才干,但论起当荆州刺史,他们谁也够不上资格呀。他不是不想推荐,是实在没法儿说出口来。而且那边儿,谢玄有淝水高功,自己死后,由谢玄来领荆州,就是怎么看怎么合理的事。桓冲这个难受啊,如果这样,那桓家经营这么多年的势力,岂不就在自己手里给毁了吗?
  他给谢安写这封信,只是想,谢安是个明白的人哪,虽然两族也有矛盾,但是大家一向还能团结起来,都以好的东西来对待对方,虽然送3000兵少点儿,但那也是心意,一点儿没拆台呀。桓冲只是希望,谢安能体会他心里这个难处,甚至还有点儿托付的味道,我死了,如果你能照顾照顾他们,让他们将来能有所作为,让我们桓家延续下去,我也就死而无憾了……桓冲这心思,谢安自然是很明白的。其实对荆州的处置,他心里也已经有了打算。
  很快,随着桓冲的死,关于荆州刺史的继任,大家就都议论起来了。果然就像桓冲所料,一提这个,所有人的心里,就都一下子,想起了谢玄。无论是从个人能力,还是从战功声望,或者从为人的持重,等等这些,是再也想不起别人来了。这个挺微妙,虽然大家都知道,谢玄如果从徐州调任荆州刺史,谢家就基本是掌握了整个天下,跟当年桓温一模一样,而且,谢安在中枢的势力,远不是桓温能及……但是,该推举谢玄,这就是明摆着的事儿。你不推举他,却举荐个别人,那就是摆明要跟谢家作对,这个好像也不太好。于是,大家支支吾吾地商议,最后还是没啥可说,一致定了谢玄,给报上来了。
  其实这时,谢安只须装聋作哑,啥也不说。你看这司马曜可得有多难办,很可能是磨叽好一阵儿,颤抖着拿起笔,痛苦地就给批了。那么,谢安到底是怎么做的呢?他根本没让这东西报上去,就在自己的手里,给一把按下了。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这荆州刺史关系重大,也迟疑不得,于是,他很快就提出了这个人选,并对桓家的几个人,重新调整了一番,但在总体上,还是维护住了桓家本来的势力。
  谢安以曾作过他的下属,有才德,他也一向比较了解的桓石民当了荆州刺史;然后把桓伊调到了江州;而把豫州,交给了桓家最有武略的孩子桓石虔。其实,桓石虔这个任命,他是考虑了一番的,因为北伐的下一步,他就准备兵取洛阳,收复旧都,这样桓石虔从豫州起兵,就能和下游的谢玄一起,两路齐举,进兵中原。
  这个事儿,就是那段历史上著名的“处置三桓问题”。淝水之战的胜利,使南北矛盾一下子缓解了,上下游桓谢之间,就有出现问题的可能。由于谢安这一回的妥善处理,那么桓谢可能会爆发出来的矛盾,也再一次缓和了下来。同时,也为大规模北伐,创造了更好的条件。这里谢安牺牲家族利益以服从国家利益,也一直受到人们的称赞。《晋书》在这里评论说:谢安这种万事从长远打算,不让任何事物处于竞争状态的做法,这件事就是典型的例证啊。
  不过说到这里,倒不免令人感叹,倒是可怜了我们谢玄将军哪,一生征战,屡建大功,结果怎么样,直到去世之后,他才被追赠为车骑将军,终于混成了二品官儿……不过好在,人家谢玄自己,是根本不在乎。他叔叔不让他去当荆州刺史,他一点儿没觉得委曲,好,那我就不当。他叔叔让他领兵去北伐,好,那我这就去。是一辈子任劳任怨,没一句牢骚和不满。至于什么,能当多大的官儿,能有多高的名位,似乎就从来没有进入到他的头脑之中……
  第二:进军中原
  其实,淝水之战后,东晋的反攻是很早就开始了。383年十一月淝水之战结束,东线和西线都开始了战略反攻。
  东线:谢玄得胜后进驻寿阳,384年正月,他就派刘牢之向北攻克了谯城。
  西线:桓冲二月死,但在去世前,他也立刻趁前秦兵败,派部将郭宝出兵新城,秦军已经无心恋战,很快,新城、魏兴、上庸三郡纷纷投降。
  二月,桓冲去世,但西线这边儿的收复失地,可没有因此就停下了,四月,谢安派竟陵太守赵统进攻襄阳,一举收回了这个汉水上的重镇,从379年就失去的襄阳城,终于又回到了东晋手中。五月,谢安又命令梁州刺史杨亮领兵5万,进军巴蜀。
  各地捷报频传,西线虽然桓冲去世,但事儿是一点儿没耽误。于是,淝水战后的大规模北伐,也跟着拉开了序幕。
  不过,到这里,我们还得先来说个问题,这就是,历来南方北伐都要碰到的——粮运问题。可千万别小看了它,甚至我们整个历史上,从来都是“北”统一“南”,而不是“南”统一“北”,都跟这事儿有很大的关系呀。
  在古代,南方像骡马之类的,是非常少的。东晋那时候,连司马曜谢安他们出行都是乘坐牛车,没事儿时,也从不骑马。南方跟北方打仗,主要的运粮手段,就是走水路,最厉害的兵种,也是水军。由于这个客观因素,历来的北伐战争,碰到的最大难题,就都是——怎么保持粮道的畅通。这也是为什么南方人北伐,绝大多数都选在夏秋时起兵的原因。只有在这个时候,水路运输才能跟得上啊。当年桓温北伐的效果为啥不理想,一方面,是他不愿意过多折损实力;另一方面,可就是粮运出了问题。特别是大败枋头那回,不听人家郗超的,结果到了冬天河旱水枯,粮草一下儿就跟不上了。另外,在我们这故事结束后的好多年,刘裕又出师北伐了,但他也不愿在北方多待,还是因为这个粮运,找不出什么好办法来解决。
  那么这一回,东晋要进行大规模的北伐,并且还要有成效,不能今天打下两个城,明天就丢了,也同样是面临着这个难题啊。上游伐蜀,不受这个水运的限制,所以就能提早动手,但下游的大规模进军,就必须要等到“水涨船能行”的时候儿。
  于是,公元384年的八月,谢安上奏司马曜,起兵北伐,收复中原。这时,水道已经畅通,出兵的时机是终于来临了。
  谢安很快就做出部署,兵分三路,进取中原。首先,任命谢玄为前锋都督,作为第一路,从徐州广陵北上;然后,以桓石虔为第二路,从豫州起兵,这一路在战略上,受都督谢玄的节制;第三路,命令荆州刺史桓石民,派兵从襄阳出发,攻取已经空虚的洛阳。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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