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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时刚过,裴帝就醒了。登基以来,裴帝不知不觉有了一个习惯,便是在鸡鸣初啼时候乍醒,这时候天刚翻成鱼肚白,不甚明亮,殿廊前的灯笼也刚被宫女挑起烛心。
  但这偏间里的烛火已经熄了。一国之君所在的地方有燃尽的烛火,那实在是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然而裴帝却像是早就默许这一切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若非他掌有大权的王兄下过命令,谁敢让宫殿内的灯光熄灭半分。
  默默起身,拢起杂乱的龙袍,袍上有些湿冷,正是夜里欢愉过后残存的乾涸体液。裴帝接着苦笑,乾脆把龙袍脱掉,信手拿起架上防寒的大氅披着,心里想着待回寝宫更衣也不迟。
  不料右脚甫跨出门槛,迎面而来的座席上坐着一抹身影,那身影倚着椅背,左手撑着额角,身体略倾,双目是闭着的。
  裴帝怎样也没想到穆祁居然没走,还这样在椅子上屈就假寐,然而脑中仅这一想法,脚下的步伐却是轻了,缓缓地走过去,让眼前那难得一见的睡顏渐渐清晰放大。
  站定以后,裴帝不由想着,这的确是一张绝顶英俊的脸,如果看他的眼神不那样意有所指,他肯定会觉着昭王是大景国里对他最忠诚的臣子了。
  可惜有些事实再怎样也不会改变。
  裴帝走出御书房时,迎面一阵早晨的凉风拂上面颊,不由拉紧身上大氅遮严实了,在旁待命的宫卫们随即上前跪安。
  「陛下。」
  「朕要回寝宫。」
  「是。」
  正欲迈步,裴帝忽然旋回身去,氅下的手掌已要伸出氅外,面上突现一抹迟疑,却又猛地转回了预备要走的路,朝左右吩咐道:「把门掩上。」
  「……」那宫卫略微疑惑,仍称职应诺喊着:「是。」
  然而走没几步,裴帝就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几声突兀的叫唤,早晨该是寧静的,一些动静都会显得唐突,裴帝不免往声音出处看去,才见到远远宫墙那附近有一抹被宫卫挡下的人影。
  「是谁?」
  宫卫回道:「是国子监的秦大人。」
  裴帝愣了一下,很快认出来者,却不免惊奇,「秦琅为何挑这时间入宫?」
  那宫卫接着道:「秦大人昨晚酉时初课就求见陛下了,但昭王命属下们给劝回,说是陛下连日政事,需要好生休息,不得叨扰。」
  「但他没有回去!」声音压的低了,微微有些发怒。
  「是昭王……」
  「够了!」
  帝君一怒,左右的宫卫们随即跪了下去,压低头,整个身体都绷紧了。只听头顶上的帝君沉着声音道:「这里到底是朕的皇宫还是昭王的!」
  裴帝走下宫阶的时候,在场眾人都吓了一跳。
  但见裴帝越过廊下,笔直朝宫墙前那抹人影走去,从那处到这里的距离不算近的,待裴帝走近秦琅,呼吸已是微喘。
  「陛下!?」
  挡在秦琅面前的宫卫对帝君突如其来的到来显得很是诧异,正想躬身跪礼,却只得来裴帝一声喝叱:「退下!」
  屏退旁人,裴帝又往前一步,秦琅见状已是双膝着地,口呼:「秦琅参见陛下。」
  「免礼。」不掩藏语中的急迫,裴帝在要将秦琅虚扶起来的时候,瞧见那身国子监学官制服上凝结着点点露痕。
  若非彻夜在屋外站着,衣上哪里来的露水?裴帝当即一叹:「爱卿,难为你了。」
  秦琅面上恭敬道:「陛下言重了,臣愧不敢当。」微微抬眸,见裴帝身上衣衫不整,喉里的狐疑却是卡着怎样也寻不到个开头说明,只好拐着弯道:「臣听闻陛下与昭王在御书房彻夜商讨国家要事……」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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