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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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里的贵族多饮用加了冰块的新罗薄荷茶和梅子汤解暑消热,太子同她在亭中吹风,又饮冷汤,让一个弱质女子生病也不稀奇。
  苏笙只好在座上低头称谢,“谢陛下赐恩。”
  圣明烛照、赐恩关怀,他们之间似乎也就只有这样几个干巴巴的词汇,英宗贵妃是有名的长袖善舞,她在自己面前倒说不出几句称人心的话,“朕当三郎苦夏,早就出宫去了,怎么还会想着去锦绣殿寻人?”
  也不知道圣上是真的喜欢幼童还是不满太子在内廷逗留太久,“三郎是储君,也是已经做父亲的人了,苏良娣才为你生了长子,你这个做阿耶的该早些回去看看才是。”
  太子自己还未曾加冠,对养育孩子的事情到底不是怎么热衷,内廷与东宫的女子数不胜数,将来能诞育子女的可能也不会很少,政事本就烦累,他不去寻自己喜欢的姑娘说话,难道只要是生了孩子的,就个个都要君主去费心关怀吗?
  但无论心里怎么想,皇帝对东宫的孩子留心,这却是一件好事,太子起身施礼,“阿耶教诲的是,等下回去我便叫人送些东西给地藏奴。”
  阿耶对他的庶子尚且如此关怀,更不用说将来苏笙为他生下嫡子,阿耶会疼爱到什么地步。
  地藏奴是皇长孙的乳名,苏笙也是知道的,她低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像是听不到两人之间的话,只是专心致志地看侍膳的女官为她夹菜盛汤,她如今在圣上面前还排不上号的,皇帝和东宫谈论宫中事务,一个外人也没有插嘴的份。
  反正将来她要面对的庶子不止一个,皇长孙都生下来近两个月了,她那点看话本得来的风花雪月之想早就破灭得一干二净,别说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是话本里的翩翩才子,嘴上说着只喜欢娘子一个,可是转头功成名就,照旧是有个“身着朱紫,妻妾相得”的美满结局。
  多亏她现在还没嫁给太子,这种话听着就行,要是储君和储妃陪侍皇帝用膳,那她毫不怀疑圣上的下一句就会是“太子妃也该在子嗣上面用些心,尽早为三郎生育嫡子。”
  圣上今日的晚膳有一道玫瑰牛乳汤,腌渍过后的玫瑰花碎呈现出深红的色泽,混在厚重的牛乳之中散发着独有的清香,女官舀动之间,还能瞧见里面晶莹透亮的桃胶。
  她有些讶异皇帝会喜欢这种东西,英宗贵妃偶尔也会叫她喝些加了玫瑰碎的燕窝,但里面没加过石蜜,闻起来远没有这个香甜,这碗汤饮放在她的旁边,即使是身感不适的她闻见了这份甜香也是食指大动,可惜圣上不动筷箸的时候她也不敢拿来喝。
  圣上瞥见她微微蹙眉,虽然他也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思才会说起皇长孙的事情,可瞧见她为太子争风吃醋却又令人稍感气恼。
  “近日新罗派人递了国书,朝臣众说纷纭,中书令今日来见朕还说起此事,不知道三郎有何见解?”即使是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说法,但只要皇帝想,就是想在膳桌上商议国事也不会有人置喙。
  圣上夹了一箸笋,苏笙趁着这工夫便拿羮匙舀了几勺尝尝味道,随后起身请辞,她本来就有些不适,在圣上身边多一刻,就要多担惊受怕一刻,“陛下与太子议政,臣女当回避。”
  自顺圣皇后起,不光是皇后会插手朝政,就是那些高门的夫人平常也会为自己的夫君出谋划策,皇帝是平时说惯了这些事的,倒也没有刻意避开女子的想法,反而是瞧她被自己传召到太极殿来,没用几口东西就要饿着肚子回去,显得十分麻烦,还是叫她入了席。
  “四娘子未免也太小心了些,又不是军情密奏,自然是人人都听得的。”
  能特许旁听朝政,这在后宫中也算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这是历代皇后正室才能有的待遇,嫔妃内侍鲜少有能议论朝政的,据传圣上当年未被废黜之前定下的太子妃也是因为私议朝政而被大圣皇后鸩杀,往常英宗召来臣子议政,即使姑母原本在书房侍墨也得退到屏风后面去。
  不过苏笙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思听这些国家大事,她饮了热汤之后身下忽然有暖流倾泻,女子经历过的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然而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红了,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突发情况。
  如果说寻常女子来月信是泉水潺潺,那她这一场简直如山洪迸发,腹中的疼痛抽干了人所有的力气,也使得她顾不上君臣尊卑的礼节,苏笙勉强扶了桌子站立,正犹豫要不要像皇帝道出实情,倏然生出天旋地转之感,她失去意识之前好像听见圣上说了些什么,但她也顾不得了。
  ……
  等到苏笙清醒之后,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她睁眼时仍是在一处陌生的内殿小室,屏风外面影影绰绰,好像是坐着人的样子,甚至她能嗅到瑞龙脑的香气。
  要不是身上疼得叫人想在床上滚几遭,苏笙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醉酒的夜晚,她躺在太极殿的某间宫殿,被圣上身边的女官看守,只是这地方比起太极殿要秀丽雅致一些,不像是天子的规制。
  夏夜仍热得叫人心浮气躁,但她却下意识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实在是太丢人了,苏笙这样想着。
  姑母教诲了她两年,不是为了让她每见一次圣上,就要在自己未来君舅的面前丢一次丑的。
  而且这一次比上次还要糟糕,之前好歹还隐秘些,这次倒好,不光是皇帝,殿下都瞧见了她失仪的模样,大概明日,她这个未来太子妃的糗事就该成为太极宫内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你哭什么?”
  她将自己裹藏在一片与世隔绝的黑暗中,仿佛这样就能掩盖所有的不堪羞耻,但偏偏有人不肯遂她的意,又来这里瞧她的笑话。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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