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山(52 / 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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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和尚这才高兴,扶起他来,把块银子塞在怀里。
  胡头陀心想,相处非止一日,忽然这等客气,必有重用自己之处,何必等他开口?不如自己知趣,则更可以教他见情。
  想停当了便说:“弟子蒙师父格外看待,真不晓得如何报答!但有用得着弟子之处,赴汤蹈火都不辞。”
  海和尚笑了:“出家人与人无忤,与世无争,哪里就要你赴汤蹈火了?”
  “这等说,更容易了。但请师父开示,弟子切实奉行就是。”
  海和尚想说心事,到底觉得碍口,沉吟了一会儿,只说:“且先吃酒!”
  胡头陀有什么不明白,借着酒盖脸,便拿话引他,说哪家来烧香的女眷,赛似观音下凡;哪家的小娘子礼佛是假,约了情郎见面是真,尽是些风情话头。
  酒壮色胆,海和尚终于忍不住了:“我倒有句话与你说,就怕你口不紧!”
  “师父说这话,可不屈煞了弟子?”胡头陀为了示诚,索性说破了他,“师父但见,往日叫弟子采办胭脂花粉、闺阁动用之物,弟子可曾在外头说过一句半句?”
  “这倒也是。”海和尚凑近他问,“我有个未出家之前认的义妹,你可晓得?”
  “不就是潘屠户的女儿吗?”
  “就是她!潘公是我义父。当初我在家的时节,原要招我做女婿,后来好事未成,至今潘公提起来还说可惜。”海和尚略停一下又说,“在家世尘缘未了,三生注定的因果,非如此这般不可。可是白日里她不便常来,我不便常往,却要烦你辛苦。”
  “辛苦不算什么,只要师父能了却此世尘,无挂无碍,得成正果,弟子也好沾光。”
  “那我就与你说吧。”海和尚问,“‘潘记肉行’,你可晓得地方?”
  “潘记肉行如何不知道?时常走过的。”
  “我是说它那里的后门——”
  “潘记肉行还有后门?”胡头陀把个头摇得拨浪鼓似的,“那倒不曾听说过。”
  “它那里是前面开店,后面住家。”海和尚拿筷子蘸了酒在桌上画,“你从肉行西首一条小巷子穿进去,一直走到头,是条死弄堂;向东一拐,三面围墙,一片空地,北面有道门,就是潘家肉行的后门了。”
  “我晓得,我晓得!”
  “你莫忙,我话还不曾完。”海和尚又说,“这北面靠东的一扇后门,进去是片菜园,是她家杀猪的作坊,你休到那里去;只在刚要向东拐的角子上,另有一扇朝西的小门,那是潘家住家出入的边门。”
  “是了!”胡头陀说,“师父画得极清楚,一寻便着。师父只说,寻着了这扇坐东朝西边门便怎生?”
  “你啊!每日上灯时分,到那里去一趟,但见掇出一张香桌儿在那里烧天香,你便来悄悄说与我。到得第二天四更刚过,你又须辛苦,到那里敲木鱼念佛,做个报晓头陀。”
  胡头陀一面听一面点头,等到听完,尽皆明白:“原来那香桌儿,便是请师父去参欢喜禅,了前世缘的暗号。这等说时,头一日晚上若无那张香桌儿,第二日四更时分,便不须到那里敲木鱼报晓了。”
  这话教海和尚难以回答,照他的意思,最好日日去报晓,做成例规才无痕迹,也免得人动疑。只是四更到那里,三更便须从寺里动身,如今秋风大起,转眼便是寒冬腊月,无事端端起个大早到那里空敲木鱼,说起来是欠体恤,日久天长,胡头陀一口怨气不出,有意躲个懒,岂不误了大事。
  有此顾虑,只好勉强答一声:“不错。”
  “不错便不错!师父只管放心大胆去,弟子决不误事。”
  “难得你志诚!只是辛苦你。”
  “师父好说!明日起始,我便照计行事。”
  到了第二天,胡头陀果然一到黄昏,便踅向“潘记肉行”西首的那条死弄堂。一连三日,毫无动静;到了第四日是杨雄当值之期,巧云吃罢晚饭,喊道:“迎儿!把香桌儿掇出去,今夜烧一炷天香。”
  迎儿精神抖擞地答应着,掇出香桌,摆好香炉,点燃了三炷清香,搁在香炉上,然后来请巧云烧香。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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