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夜奔(22 /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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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何消说得?”柴进笑道,“说句狂话,若非看得林兄是个英雄,我柴进何必这般的尊敬?”
  “这既如此,大官人应知好汉一人做事一人当。”
  “原是这话。”柴进又笑了,“不曾说你没担当!”
  见他的神态有些惫懒,林冲倒不知说什么好了,转念一想,原也不须说什么。既有他这话,便不辞而别,也不算对不起朋友。
  这样一想,反觉坦然,把个空杯伸了过去,等柴进斟满,笑一笑说:“大官人,我借花献佛。”
  “言重,言重!”柴进按着他的杯子说,“我说一句话,你依得我,我便陪你满饮一杯。
  林冲想一想答道:“这就是大官人的那句话了,若依得时自然依你。”
  “你自然肯依我。我说,林兄,‘好汉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休连累我!”
  居然说出这等话来!林冲心内惊诧,也有些气愤,更有些伤心——不是伤心别样,伤心自己心目中的好朋友,原来不似想象中那般好!
  于是他用平静而略带些冷傲的声音答道:“请放心,林冲话出必行,决不连累大官人。”
  “我却又要说了。”柴进张大了眼看着他问,“如何才是不连累我?”
  林冲越发不悦,扬着头说:“我自有区处。”
  “不然!倘你行止不慎,便是连累我。因此,我不得不问。”
  “哼!离了宝庄,该杀该剐尽是我林冲的事了,与大官人毫无干系,还不放心?”
  “放心,放心!我好放心!”柴进大笑,笑得泼翻了酒,笑得在锦茵上打滚,但也把林冲笑得怎么也猜不透他的真意。
  “怎的?莫不是大官人醉了?”相顾愕然的两个小厮推门进来问。
  “胡说!”柴进还是忍俊不禁,“酒还未吃,怎说醉了?”
  林冲已看出柴进是有心作耍,便也笑道:“醉却未醉,不过稍发酒疯而已!”
  “我疯你傻!林冲,你着了我的道儿了。来,你先罚了酒再说。”
  这一说林冲仿佛有所意会,却还看不透彻,且依他自罚一杯酒,好听他的下文。
  “早看出你有私下不辞而别的意思。吃我一诈,你潜逃不成了!”说着,柴进满引了一觞,扬扬自得。
  林冲这才恍然大悟,愈觉柴进可爱,朋友交到这地步,做人才真有些滋味。但转念却又自责,人家越义气,自己越要顾到人家,还是要想个不致连累柴进的万全之计出来才好。
  “说笑归说笑,正经归正经。林兄,你要平心静气听我说。”
  柴进放正了脸色,又说了一番话。照他的想法,林冲却真是只好随他摆布了:因为他的所谓“连累”,倒并非用来激林冲自道真情的一句玩话,实实在在也有他的两层道理。
  第一层,柴进声名在外,人人都知他最讲义气,凡有急难来投奔,说什么也要设法庇护,而且因为他的身份特殊,手面宽阔,也确有庇护的力量。倘或林冲私自一走,局外人不明他不忍连累朋友的苦心,倒说:“小旋风柴进也不是什么够义气的,不然,林冲何必在大雪天急急另投他处?”或者说:“小旋风柴进的力量有限,胆子也不大,枉说‘树大好遮荫’,原来不是一棵大树!”有了这两句流传江湖的话,名声大打折扣,却不是“连累”?
  其次,小四已打听了来说,只在几个时辰以内,便要派遣官兵,把守要道,四处缉拿。公人不敢进柴进的庄,说不定暗中窥伺,守株待兔,一走了出去,正好自投罗网。那时眼见他从庄里出去的,知州便好传柴进到公堂答话了。这难道又不是“连累”?
  林冲听他抽丝剥茧似的一层进一层的议论,唯有不断点头的份儿。但头越点得多,眉心上的结愈打得深,左思右想,束手无策,不知不觉地叹口气说:“唉!难道我就在大官人庄上躲一辈子?”
  “就一辈子也不要紧,只要林兄肯,我的家就是你的家,分什么彼此?老实说,只要是大宋朝有一天的天下,我就有一天的好日子。当然,林兄你也不会一辈子不得露面,反正仇也报了,高衙内那头癞虾蟆想吃天鹅肉,是无论如何不得到口了!何不放宽心肠,在我这里盘桓几时,早则三月,迟则半年,我包你安然无事!大摇大摆的,走到哪里依然有人林教头长、林教头短地奉承你。”
  听他说得如此有把握,林冲倒是被鼓舞了,愁眉一解,把杯向柴进讨教办法。“顶要紧一件,我先派人去把嫂子接了来。你今夜要写好一封信,若无书信,嫂子只怕中计,必不肯来。”
  “这方便。”林冲又问,“第二件?”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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