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4)(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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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宫城而出,沿着横亘南北中轴上的白马道驾车六七里,再向东顺着兰亭道过一条街,便到了这稷城夜里最热闹的街市。出名的温柔乡红馆便坐落于街对面的西城,吸引着无数文人墨客、风流才子在这里一掷千金。
  再向东边走过十余条街,便是一片静谧。那些喧嚣声便都莫名消失殆尽,只余下两旁正冒着新芽的柳枝在月下婆娑。
  朝南的那处府邸紧闭着朱红的门,柱子上挂着的两盏灯笼在夜风里轻轻摇曳。自那蟠龙柱向上,原本该挂着牌匾的位置却空空如也。
  倒像是处后门。
  裴濯坐在马车上,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夜色深沉,府宅里的光亮顺着茂盛的树稍爬上墙檐。
  他比谁都清楚,自宫城到这府宅门口要三盏茶的脚程,若骑马则一盏茶足矣。只因当年裴聿书建府时,李思玄曾说:“若是裴将军能住得近些,朕心里便踏实些。”
  不久后,李思玄又说:“若是静王能住在裴将军隔壁,朕便更踏实了。”
  于是又将静王府设在了裴府的东边,仅一墙之隔。
  此去经年,旧日裴府里老树依旧在。如今……也不知是谁占了这地方还未改建?裴濯忖道,莫说唐国风俗里总认为这晦气了。裴聿书是乱党,过去居所也该如他骸骨一般,一并毁尽。
  马车顺着东侧的高墙一直到底,再顺着北墙向西踏上一条小路。
  “吁——”
  裴濯思绪万千,兀地被停下的车马打断了。
  那个占用他人府宅的倒霉蛋正神清气爽地邀他下车,不无得意:“阿濯,你看,这就是我找的地方。”
  江凝也身后有一处大开着门的府邸,说不上阔气,却是端正雅致。
  只是正对着的府宅也开着偏门,牌匾上挂着“静王府”三个字。那字用的是几百年前的古体,虽雅正飘逸,却尚显青涩,彰显着题字人不够深厚的笔力。
  裴濯一眼看去,只觉如闻雷鸣,如鲠在喉。
  “怎么了?”江凝也见他眼神倏地飘忽,便从皎皎手上拿过一盏灯笼,亲自给裴濯引路。
  裴濯尚未缓过神来,又见江凝也嘴角浅笑被明灭的光遮掩。半明半暗,然后衣角落下,留给他一个背影。
  他不自觉地抬脚,跟着那人走了进去。
  是处不大的宅子,简易而端正。而那四方庭院里却别有玲珑巧思。顺着小小回廊跨过水流上的青石板,两三步便能穿过竹林,抵达开阔的后院。几株红霜正在月色下伸展着一点薄色,而墙角已爬上鲜青的藤蔓。
  若是没有石桌上呼呼大睡的阿湛,便是一番极美的南唐风格的庭院。
  江凝也见裴濯安静得要命,连呼吸声都静悄悄的,便回过头慢慢道:“这里原先是一处荒地,后来重建了,便一直空置。我本想阿濯你回来,或许想住在故居。可原先裴府的地方如今都划为我的府邸,皇兄不会同意。又想,你兴许又不那么希望旧事重提。”
  月色落在他弯着的眼睛里:“若依我看,此处便正好。也不知是否合你的意?阿濯若不喜欢这树,伐了便是。若不喜欢这地方,换……”
  “此处甚好。”
  裴濯打断了他,一双眸子仍旧清清冷冷:“多谢殿下。”
  意外的,江凝也觉得他身上那股疏离的劲儿少了一些,甚至还觉出了一点动容……可他再看一眼裴濯,又觉得是错觉。
  他与那红霜树站在一起,如冬末寒凉,浓妆淡抹,相得益彰。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睛,此时看上去竟像是雪化了,悄然露出轻柔。
  江凝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对了,”他停下脚步,“阿濯在北境,可曾收到我的去信?”
  自他大病初愈起,每月一封信准时抵达华贲。只因他听闻,过往的一切都与另一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说是试探也好,作面子也罢,总归是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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