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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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的。”秦舞阳急促地插口,“一定还有人饶不了他!”
  “没有一个人肯饶他!今日之事,表明了什么?表明了人人把这个独夫恨入切骨!”荆轲激动了,紧捏着拳,使劲地摇晃着,“只要能反掉这个独夫,反掉这个暴虐的政权,无不乐于捐生!田光先生,樊将军,还有公主——你以为公主是殉情吗?不完全是!最主要的是,她用一死来激励我,激励我反秦。这一份坚决的斗志,都要由你我今天来表现。只要表现出来,咱们就算成功了!”
  如疾风骤雨的这一番话,把秦舞阳听得目眩神迷,在心头启发了无数想法。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复杂了,更惊奇于自觉一下子变成个大人了!
  “唉!荆先生。”他说话也居然是成人的口气了,“这番道理,何不早跟我说?”
  荆轲笑了,“你莫责备我,我也是刚想通。”他又问,“你现在觉得心里如何?”
  “我只想着把那一声雷劈响些!”
  “一定响。不会是个闷雷!好了,闲话少说,我们再把未了之事来检查一下。”
  未了之事,只是那数名从人的安全。秦舞阳已经按照任姜安排的计划,秘密嘱咐了为首的人。此刻所还要叮嘱一句的是,荆轲已经在吴舍长面前说了,放他们一天假。这样,对他们的悄悄脱走,更为方便。但放假的话,必须让他们知道,才不会彼此言语不符,露出破绽。
  这件事谈完了,荆轲又问:“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再想一想!”
  “其余都是身外之事,不必管了!”
  “那就走吧!趁礼官未到,还可以静静休息一会儿。把心定下来。”
  “是!”秦舞阳挪一挪身子,重又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舞阳就在这里拜别了!多蒙荆先生教诲提携。图报无日,只好在此道谢了。”
  秦舞阳说得很从容,是有长进了。这一丝欣喜,掩盖了诀别的悲痛。荆轲双手扶起他来,出了厅堂,各回自己院里。
  属于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在此最后一刻,荆轲要作最后一遍的检点。第一大事是那包毒药,伸手摸一摸,依旧在贴胸的那个口袋中,拿了出来,打开纸包,送到唇边;突然想起,夷姞在咽气以前,曾特别要他注意药力发作的时间,她死在黄昏将近,而据她自己说是在中午服下的药。照此算来,此时服药,日中可以见效,万一那时候大事未毕,毒发身亡,这才真是该死了!
  差一点铸成大错!荆轲细想一想,惊出一身冷汗。但也因而明白了夷姞何以挑了服毒这个方式来结束她自己的生命的原因:她是为他作一种试验,不但要试出毒性如何,还要确定药力发作的时间,好让他易于控制。
  用心如此精细,正证明了她对他的爱心的深厚。他又想到她在人世间最后的一句话:“我先走一步,泉下相见。”现在,重见的时候不远了。回想易水呜咽,断肠一别,这中间多少难挨的日子,毕竟也过去了,如今“泉下相见”,携手相看,她不知道会如何欢喜?这样想着,荆轲神魂飞越,把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忘掉了。
  忽然,门上剥啄数下,荆轲愣了一会,才想起此是何时何地,赶紧定定神,答道:“哪一位?请进来。”
  门推进来,是任姜!
  一见她,荆轲有些心慌,怕她会激动,会哭,所以一时变得木然怔视,不知该如何应付。
  任姜也不知说什么好,她正全力挣扎着,把摧肝裂胆的悲痛压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眼泪,一直不敢来,但不见这最后的一面,却又无论如何不能甘心,所以是大着胆来的。她只要看一看荆轲,把最后的一个印象,深刻在脑中,留作回忆。但是,见着了他却又舍不得离开了。
  终于是荆轲开口说了话:“我要进宫去了!”
  “我知道。”任姜低声回答,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你多保重。一个人在外面,没有人照顾,只有自己当心。”
  就这两句话,不知如何,勾起了任姜的身世之苦,眼眶一酸,自己在心里叫声“不好!”一扭身逃出室外,看看没有人,赶紧低着头,回到自己卧室,伏在衾上,热泪倾泻,无法分辨自己心中是何滋味。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得外面步履杂沓,夹杂着吴舍长的吆喝:“快开中门,荆正使要进宫了!”
  她又忍不住悄悄起身,从门缝中去窥看。可惜晚了,只看见荆轲的一个背影。
  荆轲已经出了中门,捧着函封的樊於期的首级,后面紧跟着秦舞阳,双手高捧地图匣,神情严肃地步出广成舍,由典客陪着,登车而去。
  轩昂而驯良,一色全白的驷马所牵曳的朱轮华盖的饰车,由广成舍出发,沿着渭水,往西而去。车子走得极快,转眼间就出了市廛,道路越发广阔。秦法:弃灰于道,受刺面的黥刑。因此,青石板铺成的平整道路,极其干净。车轮飞快地辗过,不见灰尘飘扬,只闻擂鼓劈雷般的隆隆巨响。
  不久,就进入禁区了。遥望渭河两岸,高大华丽的屋宇,迤逦相望,不知多少。而饰车的速度始终不减。这表示到咸阳宫还早得很。但秦舞阳已经开始兴奋了。
  转过一片丛林,稍稍向北一折,再指向西,又是一片新的视界。首先入眼的是一座长桥,初看不足为奇,细看才知是极浩大的工程——数不清的桥拱,总有五六十个之多。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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