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2 / 25)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这又叫夷姞无可奈何了。她自然不会顶真,只是发发公主娇贵的脾气,让他这一来,脾气无法再发,不发却又不大甘心,只说得一句:“你这个人!真是拿你没办法。”
  荆轲听她的话,看她的眼,忽生一种奇突的感觉,不觉得他是在跟公主谈话——眼前的绝世美人,恰如多年的腻友,亲和,随便,彼此相处,可以无话不谈。
  于是他想到她刚才说过的一句话,“你跟太子既是随便什么话都谈,当然谈过我。”他问,“可得闻乎?”
  这谈到夷姞情感上沉重的地方来了,她的脸色也不同了。荆轲一看便生警惕,随便一句话,不想真的可以引出文章来。他表面的神态不动,暗底下却把注意力集中了。
  “你知道我为何这么多天不来?”
  “这疑问,搁在我心里好久了,正要请问公主。”
  这时,夷姞倒有些懊悔了,自己找了个难以启齿的麻烦。
  看到她的沉默,她的吞吐迟疑,再把他们兄妹连在一起,想起太子丹巡边回到京城,他为成封的事到东宫去谒见,发觉太子丹的烦恼是那样的浓重,他顿时明白了,心猛然往下一落,难受得很。
  虽然难受,却不能闪避。这件事关系重大,不能不求证。“公主!”他用低沉的声音问,“可是太子不愿意你到荆馆来?”
  “你也知道了?”夷姞的眼睛望着窗外,声音中仿佛不带任何情感。
  “我只是猜测。我要确知真情。”
  “真情就是如此。”
  虽已求得证实,荆轲还不满足,“愿闻其详!”他把身子挪了挪,不是靠近,是拉远,这样,视线才可以整个儿笼罩在她身上。
  她不愿诉说详情,同时她也深深自警,话说得不妥,会引起荆轲对她哥哥的误会。果真如此,她可是太对不起兄嫂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她改变了想法,极力要把事情冲淡,宁愿把从她哥哥那里得来的一肚子委屈,隐藏起来。
  她的有意冲淡的态度,瞒不过荆轲的眼睛,便顺着她的语气说:“我也希望没有什么。”
  “他们的意思,只是因为你太忙,怕我来了,分你的神。”
  “‘他们’?”荆轲抓住了话中的漏洞不放松,“太子夫人也是这意思么?”
  夷姞发现自己的话说错了,不能不赶紧辩正:“不,不!我嫂嫂是对我好的。”
  话一出口,才发现越说越糟,嫂嫂是好的,不就表示哥哥不好吗?何以连这么句话都说得颠三倒四?夷姞又着急,又恨自己,顿时涨得满脸通红。
  这给了荆轲一个非常新鲜的印象。夷姞在他心目中,一直是高贵、从容、聪明,从无遇着难题,无以应付的时候,而此刻竟是手足无措的样子!望着她那眼中所显现的柔弱、失悔和仿佛在求取谅解和援助的神情,荆轲觉得他跟她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而且,他也觉得她更像一个可亲可爱的女孩子——作为一位公主的那种高不可攀的感觉,几乎完全消失了。
  就这时,他不自觉地把他的手搁在她的手背上。他一惊,她也一惊!但是,她没有推拒的意思,他也没有缩回自己的手。
  “公主!”他的声音很低,在空中微微抖颤震荡着,却别有一种缠绵的意味,“我知道你的一片苦心,你要卫护太子,有些话不肯跟我说。”
  “你!”夷姞吃惊地说,“你可千万不能对我哥哥存着什么意见。”
  “不会的,请放心!太子待我是什么情分?何况,”荆轲有些气促,咽了口唾沫,喉间咽咽有声,然而,他那句困难的话,终于还是相当清楚地说了出来,“还有公主你待我的情分。我荆轲,到死都不会忘记的!”
  一说到“死”字,夷姞脑中如闪电般浮现了无数念头,一个形象接着一个形象,一个场面接着一个场面,从大宴饯别到秦庭一击、嬴政毕命为止,在她脑中,不过一瞬间的工夫。
  但是,留下了最后一个形象,却盘踞在她脑中,再也驱之不去——被苦刑拷打,遍体鳞伤的荆轲,在咸阳宫前的广场上,受那秦国最残酷的死刑:五马分尸!
  她心惊心痛得真的忍不住要落泪了。忽然间眼眶发热发酸,这使她突生警惕,如果真的落下眼泪,那眼泪会淹没了荆轲的壮志。于是,她挺一挺腰,转过头去看着窗外,连发红了的眼睛,都不肯让他看见。
  荆轲怎么会看不见呢?不过,随便他如何机敏,也决不会猜得到她心里的念头。他只以为她被他的话所感动了,因而内心充满了无限的感激,却苦于无话可以表达,所以也是默默地望着窗外。
  “我那几天没有来,你——” ↑返回顶部↑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