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六 断指(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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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有男声在唤着自己的名字,却不知声音从何而来。
  她从疲乏中睁开眼,打量着周围的景象,却觉恍如隔世。
  手上那根断指已被白布紧紧缠裹好,身上也换了件干净衣衫,还有几块大大的烧饼摆在床边的桌上,像是在等着她拿走充饥。
  “这是……在哪里。”
  她迟疑地四顾,问道。
  “这里是家啊,你回家了,笙儿。”那个声音再次响起,阿笙望过去,看见了自己的父亲,正坐在床边笑着看她。
  她难以置信地叫起来:“……爹?”
  她立刻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张开双臂去抱他,却扑了个空,什么也没有碰到。
  “爹?”她疑惑地望着父亲,看见他朝自己摇摇头,说:“笙儿,爹好久没看看你了。”
  他仔细端详着她的脸,目光里遗憾与欣慰交错夹杂,良久终于道:“你也有白发了,我以为我的女儿永远是十八岁那副样子的,不过还是很漂亮。”
  “我也会老的。”床头有一面星月纹饰样的铜镜,她捧起来照了照自己的脸,发现原本乌黑的鬓间果然结了白霜,突兀到令人无法忽视。
  但是这张面孔,令人奇怪的,和许多年前相比并没有明显可见的变化,或者说是在以比常人减缓几倍的速度衰老,看起来依然算是年轻。
  她一直猜不透其中缘故,曾问过方士朱建平,他只拱手说是由于卞夫人受天之眷顾,命与北斗相合相契,所以会显得异常年轻许多。
  “笙儿,你还记得爹和你说过的话么?”她正发着呆,听见父亲突然说。
  她点点头,放下铜镜,“我都记在心里。”
  “生于此茫茫乱世,你即使无能力反抗,也依旧需抱有坚韧与隐忍,那等黑暗混沌便永无压倒你的时日。”父亲喟叹道,如炬目光紧紧凝视着她的眼睛,片刻不离,“爹没能给你良好的出身,没能为你安排一个妥当安稳的人生,只能叮嘱你过好以后的日子。”
  “爹,我都……知道。”
  “你还有这么长一段路要走,爹不知道你会遇到多少危困,唯独希望我的女儿能平安顺遂,就算不得不面对艰难,也能独自承担,不到万不得已莫要放弃自己。”
  他一字一顿说着,伸手想来抚摸阿笙的发顶,却又像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又缩回去了。
  “爹,你放心,你的话我都记下了,永远也不会忘……”
  她话音未落,床边坐着的父亲突然不见了,连同眼前一切,天旋地转间,一眨眼都消失了。
  “爹,爹?”她急切地环顾大喊,赤着足在阗无一人的回廊甬道中奔跑寻找,夜月的微光拖着她的影子,漫漫长长,呼唤却无人回应。
  “父亲,父亲,你在哪啊?”
  叫喊了无数遍,却始终只能听到自己一个人的回声,阿笙的眼泪从眶中顷刻涌出来,堵住了喉咙,“父亲,我们一起回家,我们回琅琊……好不好?”
  她喊到最后,声音已是嘶哑得再说不出话来,她慢慢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膝盖把头埋进去,什么也顾不得了,开始放声大哭。
  哭着哭着,手上的痛意骤然如尖刀切过般钻到心里,她不禁疼得大叫。
  浑身打了个寒噤,她骤然惊醒——湿冷的汗缠着发丝黏着额头,视线打量周围,仍在这座呆了三天的牢狱,昏暗得只余点点灯烛的光亮,她意识到刚才自己做了个梦。
  怪不得能看见父亲,听着他说话,上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他的时候,似乎已隔了许多年了 。
  疼痛兀自在不间歇地发作,将她从回忆中被迫拉回现实。忍住心头的颤抖细细去看,阿笙发现那根断指的部位已是逐渐发炎化脓,狰狞的伤口处血肉模糊,甚至能看见深处的白骨,却只用一条破烂的粗布简单地包扎着。
  她自己都看得心惊肉跳,挪动身体慢慢爬到那点微弱的烛火边,伸出左手,将那块布小心地取下来,让火苗舔舐自己的伤口以止血。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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