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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瀚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万贵妃身边的太监汪直,也知道了小皇子的事情。”
  这句话如同天外惊雷,邓原和麦秀一听,霎时都白了脸。楚瀚道:“我就是为此才回来京城的。汪直找到了我,以告发娘娘和小皇子为要挟,逼我回京替他办事。”
  麦秀和邓原面面相觑,邓原惊得站起身,在屋中绕了一圈,说道:“汪直这几年颇受昭德宠眷,万岁爷也很信任他。他怎会知道这件事?”
  楚瀚道:“我不晓得,总之他是知道了。”
  麦秀较为沉着,说道:“汪直若真去向昭德揭发此事,昭德定会放手大搜。皇宫虽大,她要横了心封闭宫门彻查,势必无处可躲。”
  楚瀚道:“不错。因此我得暂且听他的话,替他办事。在我们能除去他之前,大家得警醒些,小心在意。”邓原和麦秀都点头称是。
  楚瀚又道:“汪直的事,我得去向怀公公面禀。我曾答应怀公公再也不踏入京城,如今破誓,必得去向他磕头谢罪。可否请你二人先去替我跟怀公公通报一声,我想在明日晚间戌时过后去拜见他。”邓原和麦秀一齐答应了。
  楚瀚想起一事,问道:“有个叫作百里缎的锦衣卫,当年我离京时,他跟在我身后紧追不舍。她可回来了吗?”
  邓原点头道:“听说他两年前回到了京城,回去锦衣卫干了几个月,之后便又不知所踪了。”楚瀚点点头,心想:“我得早早盯上百里缎,观察她回京这两年中都做了些什么,现在又打算做什么。”
  三人又聊了一些宫中人物的近况,楚瀚见夜色已深,便起身准备离去。邓原老实心眼,再也忍耐不住,问道:“楚公公,你……你怎能长出胡子?”
  楚瀚不忍向二人说出自己当年并未净身的事实,怕伤了他们的心,更不能谎称自己从宦官变回常人,让他们生起无谓的希望。他此时年岁已长,对于宦官的损失和悲哀体会更深,不知该如何启齿,吸了一口气,才道:“当年我有个亲戚,出了重金,让净身房的执刀对我手下留情。因此我未曾净身。”
  邓原和麦秀两个都睁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望着楚瀚的眼神中带着艳羡、崇拜,也有着难掩的嫉妒,世上怎能有人如此好运?楚瀚不禁感到十分内疚,心中只觉非常对不起二人,但也不知道说什么。
  麦秀脑子较灵,忽道:“韦来虎!是了,我听人说他前一阵子突然失踪,似乎是被锦衣卫捉了去。为的……为的是否就是这件事?”
  楚瀚道:“很可能是吧。”心中却明白韦来虎已被百里缎和汪直二人整死了。他不想多谈此事,便与二人约定次日傍晚再来听取消息。他向二人告别,出屋而去,展开飞技,消失在墙角后。
  楚瀚行事谨慎,并不就此离去,却回过头来,潜伏在屋外观察邓原和麦秀的举动。他二人若是对己不忠,去向万贵妃或梁芳报告自己回来之事,他立即便能知道,加以防范。但见二人关上房门,坐下悄声商议,邓原似乎仍未从惊诧中回过神来,说道:“楚公公竟然……竟然不是宦官!”
  麦秀摇摇头,说道:“楚公公当年待我们宽容厚道,本是有福之人。”
  邓原点头道:“楚公公所提的事情,我们得赶紧向怀公公禀报。怀公公原本就厌恶汪直野心勃勃,行事阴险。他若知道楚公公回来是受到汪直的要挟,一定极为气愤。”
  麦秀沉吟道:“这话我们得说得非常小心。怀公公当年请楚公公离开,就是因为楚公公为梁芳办事。如今楚公公若被迫得替汪直办事,怀公公最痛恨汪直这等小人,难保不大发雷霆。”邓原点头道:“你说得是。这我倒没想清楚。是了,我们得这么跟怀公公说:就说楚公公在京城外听闻一件跟小皇子安危有关的要紧消息,须回来向他当面禀报,因此违背诺言,恳请怀公公原宥。明日他们见面之后,再说出汪直的阴谋和手段。只要怀公公知道楚公公心中忠义,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保护小皇子的安危,那就不怕怀公公心中顾忌了。”
  麦秀笑道:“小凳子,你这几年可长进了不少,人情世故都熟透了,可不是当年的小糊涂蛋了!”
  邓原咧嘴一笑,说道:“在宫中混久了,傻瓜才学不会!我们明儿一早便去办好了这件事,再跟楚公公通个信息,这样安排,明日的会面才不致生起误会。”麦秀点头同意。两人计议已定,小麦子便告辞离去。
  楚瀚心中甚是感动,暗想:“难得他们对我仍旧如此忠心,不负我当年对他们的一番照顾。”
  第五十六章 虚与委蛇
  次日傍晚,楚瀚再次潜入宫中。邓原和麦秀向他报告禀告怀公公的经过,并指点他应当如何应对。楚瀚在他们的陪同下,悄悄来到司礼监密会怀公公。怀恩老早屏退左右,紧闭门窗,独自坐在上首,麦秀和邓原侍立两旁。楚瀚从屋檐飞身而下,在堂下跪倒,向怀恩磕头请罪。
  怀恩此时已年过五十,鬓发略白,更添威严。他摆了摆手,缓缓说道:“不罪,你坐下。他们跟我说了你背诺回京的缘由,我想从你口中亲耳听听。”
  楚瀚便叙述了在城外见到汪直的前后。怀恩神情凝重,听了楚瀚的叙述,沉吟良久,才道:“汪直这人性情奸险而胸怀大志,我早对他存有戒心。但他怎会知道纪娘娘之事?”
  楚瀚道:“依我猜想,可能是因为汪直与纪娘娘早年便已相识。他二人都是十多年前明军从广西瑶族捉回来的俘虏。”
  怀恩恍然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我竟未想到这一层。汪直不仅受到昭德的信任,连万岁爷也十分宠信他,眼下炙手可热,很难除去。”他侧头想了想,说道,“汪直如此威胁你,你却打算如何?”
  楚瀚道:“小的以为,眼下只有暂且拖延。一方面小的得假装听从他的指令,应付敷衍一番;一方面我们得赶紧找寻机会,及早让小皇子重见天日。”
  怀恩眉头愈皱愈深,沉吟道:“汪直这人自成势力,很难对付。如今之计,你也只能暂且听他的话了。唉!我又何尝不想让小皇子早日正位?但昭德势力雄厚,一手遮蔽万岁爷的眼目,在她口中,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万岁爷照单全收,完全做不得主。”说着不禁长叹一声。
  楚瀚心中一沉,暗想:“看来万岁爷还是一派糊涂懦弱的老样子。不但保不住儿子的性命,连侥幸存活下来的亲生儿子都未必敢认。如此被一个女人操控于手掌之上,还说什么皇帝之尊,天子之威?”他不禁想起大越国的皇帝黎灏。黎灏虽好大喜功,重色寡义,却是个胸怀大志、有所作为的皇帝。两国君主年龄相近,个性之刚强懦弱却天差地别。若非楚瀚亲眼见到,实难相信那懦弱皇帝所掌领的,竟是地域广大的“上朝天国”;而那刚强皇帝所统治的,不过是个位处偏僻边疆的狭小属国。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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