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设(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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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葱茏居为蓬断薄设。
  众位女侍在阁楼上远望,见钱塘娘子身如柳絮,来得落拓,各个欣喜。只有一人小声:“官家虽在杏林,大王处也不至于这样谨慎,怎么让娘子步行?”另外有人驳她:“三面龙旗,如何不谨慎。”众女想起京北的战事,收敛一些笑容。
  在山水中欢情,为百香滋养,蓬断身体发肤镀上一层水银,坐在小食案前,由女侍簇拥,艳色不与春韶相同。
  年纪小的姑娘偷偷去抚她的髻尾:“大王说请娘子去那位沉员外庄上休养,所言不虚。”
  少女伏在青瑞的衣幅间,品质如戴胜鸟,一眼将蓬断的难言之隐看散。
  她扯紧裙裳,最终笑了一下:“是,你们,这些天过得如何?”
  疏食饮水。菜色是山野里的鹿葱和马兰,用油盐调食,配地榆叶茶。
  众位女侍擎着案山的雀,采了很多野菜。新鲜的留一份,渍的留一份,摆在蓬断面前,看她不吃,就玩闹:“钱塘的口味矜持了。”
  蓬断含笑举箸,听见女侍在一旁小声讨论:“娘子容颜如梦。”
  她突然想起,与镕式初次相见时,他也说过相同的话。彼时蓬断还不懂镕式为何一身凄然的美。
  前尘往事,因为这幅梦一般的容颜逐渐明晰了。蓬断真想以血肉穿针引线,将覆面缝在脸上——她呛了一口马兰,不得不将箸搁置,掩面咳嗽。白醋直顶入神庭,酸的她落下一两滴泪。
  年长的女侍们看出端倪,相顾无言。过后撤去薄宴,见蓬断的箸上有深深浅浅的牙印。
  不能安睡的夜。六颗昴星时隐,紫薇常亮,在天边。
  听说这几日常清拾设大宴,几乎要让城人误会,御驾来此,是为了游玩。
  蓬断半卧在榻间,看长霄被楼中的花草遮挡,突然生出一种乏力的怒。
  她和衣起身。
  一溜绛边绿萼、和靖及虎蒲,用官窑瓷瓶盛装,送来时湛然如天生,现在却像病患。
  蓬断不念它们相陪度过高热的情意,就在夜中决定将其清理。
  蝙蝠倒悬入月。月便成了缺月。蓬断不想惊动女侍,脱去外衫,抱起一瓶梅。
  露水重。她在官家所书的“葱茏”二字下来去。瑶瓶为香泥所淤,蓬断也被沾染。
  她拂去一些,两手仍有土腥,放下傲花时,未免粗暴。
  垂柳边的置石,帮她一块出气。
  磬磬锵锵的石击瓶声,将远渚来人的行步掩盖。以至于蓬断觉察了身后站着美丽修长的少年妖僮,心手同时反应,竟将一只瓶打碎在地。
  瓷片载了明月光飞散,汉宫传灯一般气势。镕式坦然的脸为锋芒照亮。
  “娘子安好?镕式此行,是——” 他语气低,像在检讨,待到平视蓬断时,才发现她向后退了好几步,不禁心中茫然,话倒是继续说下去了:“是来送娘子一样东西的。”
  遍地幽梅,都是镕式送来的。他往返葱茏居已有一月余。
  “多谢,不过我记得,货财之利不是安吉之利,镕式以为呢?”蓬断拘手站在月下,却自有跃出梁栋之姿。镕式无端记起不日前,另一位负手站在月下的青年。
  二人何其相似,身影重迭,累至一处,原来与遍地的兰苕相同,被瑶瓶拘束。
  但蓬断脚边还有打碎的一只,土归土,花归泥……镕式常以为此身卑贱,当下却觉得获得灵心,见未来如见白日昭昭,不禁抿嘴苦笑了一下:“娘子所言,遍及道理。镕式那夜拒绝娘子一舞,看来是有大错误。”
  他毫不避讳地重提那夜的事,让蓬断又惊又羞。见他靠近,蓬断无法,只得趋步向一旁避开。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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