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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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微动动脑子就能知道,谁会大费周章地避开我的防备、避开法师塔的检测、躲过雷歇尔的意识,就为了在我身上布置一个珍贵的一次性防护法术?只有我的老师,塔的主人,雷歇尔本人可以。我喘息着抬起头来,雷歇尔刚刚睁开双眼,循着响动看过来。
  他只瞥了我一眼,便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我的导师动了动手指,放在塔顶各个平台上的珍贵材料便迅速地流向他的掌心,变成一大串复杂的符文。那把椅子降下来一点,来到我头顶上,雷歇尔手中的符文落下,又一次钻进我的脑门。
  我很确定那些材料能让一个国王心疼。
  我的导师什么都没说,他没有解释,没有下什么封口令,好像整件事根本不值得一提。雷歇尔只是看了看我在惊吓中画错的卷轴,皱了皱眉头,说:“重写一张。”
  两分钟后,他又睡着了。
  第13章 转变
  我记得那一天,我正梦见那一天。
  梦境很奇怪,有时候你梦见过去,却是以第三人的视角。我站在十多年前的塔顶,看着椅子上入睡的导师与地面上惊魂不定的年轻学徒,对后者的心情了然于胸。
  人类有种可笑的思维方式,他们对好人太过苛责,又对恶人太过宽容。要是一个素来美名远扬的善良神官救了你,你会十分感激,同时下意识觉得理所当然——你不过是诸多受帮助者中的一个,神官当然会救你,他会救任何受苦受难的人,理当如此。但要是一个无恶不作、从不显露出善意的邪恶黑巫师,不为什么阴谋,付出一定代价救了你的性命?
  半精灵也有着一样的劣根性。
  用脚跟想都能想出十八岁的半精灵学徒此时有何感想。
  入塔七年后,他已经从各式各样的危机与优秀同学的更新换代中学到,导师并不在乎学徒的死活,每个学徒的差异只在价值几何,没有一个不可替代。他在内心深处其实有所保留,清楚自己无论看上去有多光鲜,无论雷歇尔对他有多偏爱,一旦有什么失误,他还是会变成一具与他人相差无几的尸体,导师顶多会为他的愚蠢皱一皱眉头。他每天都要提醒自己这一点,以免得意忘形,一脚踩空。
  但在这一天,他发现“你是否能活着离开塔顶全看几率”这件事不是真的。
  他发现“雷歇尔不在意任何学徒的死活”这条名言警句是个谎言。
  雷歇尔在保护他,雷歇尔在乎他。
  我已经记不清那时候的自己在想什么,十多年前的心情早就变得模模糊糊,只能用旁观者的身份猜个大概。挺好猜,一目了然啊。那会儿我已经成为了雷歇尔手底下有名的聪明鬼之一,但如今回头看看,某些方面上我可真是好懂得惨不忍睹。
  雷歇尔的法师塔整个就非常偏科,在那儿呆久了就容易一叶障目,变成其他同学一样一根筋的黑巫师——是的,狡诈的黑巫师当然可以用一根筋形容,情商和智商并不等同。被蒙着眼睛的驴子再怎么花样百出偷奸耍滑,本质上依然只知道一条路走到黑,巴望着吃掉挂在前面的萝卜。
  总而言之吧,这些事情并不值得一提,都已经过去了。我在这个梦中并没有多少唏嘘感慨,也没什么真情实感的共鸣,倒意外注意到了别的东西。
  “我”凝视着雷歇尔。
  那个青春期的半精灵学徒不敢直勾勾看着导师的脸,只敢将视线向下,对着导师垂下来的双足。雷歇尔在塔内不穿鞋袜,他的黑袍底下露出一双赤luo的脚。趾甲被修剪得圆润整齐,一看就养尊处优不怎么走路。可不是嘛,我的导师能飘着时绝对不走,是个常年呆在塔里的穴居生物。雷歇尔这么瘦,皮肤白到好似半透明的白蜡,能看清下面青色的血管筋络。luo露在外的脚也好,手也好,脖颈也好,都被黑袍衬得愈发不像活人,仿佛大理石雕。
  那毫无疑问,是苍白、冷硬、没什么生气的身体。
  十八岁的我就这么看着那双冰冷的脚,如同饥饿的野狗仰望悬挂的肉。学徒海曼渴望得口水滴答,害怕得躲躲闪闪,仿佛只是肖想一下就会有人举着大棒从屋子里出来,劈头盖脸给他几下。他慌张地移开目光,对上了我的眼睛。
  年轻的法师学徒僵在原处,像在为被抓包惊恐,更可能是因为我还没想好自己会如何与年轻的我相逢,梦境便也显示不出来。我走过去,抓起那傻小子的手,跟他击掌。
  “不错啊,海曼。”我自言自语道,“干得漂亮。”
  在我死后,我希望有人能给我立一个墓碑,上面要这样写:这里长眠着了不起的海曼,在黑巫师雷歇尔的手中平安活到xx岁的伟大逃生家、优秀的游吟诗人、杰出的战斗法师。他完成了诸多冒险者梦寐以求的伟业:干掉雷歇尔.克里夫。
  嗯,干掉。
  “只要活着,你总会日到你肖想过的人——海曼”
  ——我要把这行字刻在墓碑背面,作为墓志铭。可惜我孤儿出身没有姓氏,不然这行字会看上去更加高端洋气上档次。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变。
  我去实验室里把疲倦的雷歇尔哄出来,告诉他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我的老师在连日的饥饿折磨后一朝吃饱,亢奋不已,大有要一鼓足气攻克诅咒的气势。但缓慢的转化看上去还没解决他的睡眠问题,雷歇尔显而易见地疲惫和困倦,看上去把他推到地上,他就会这么睡过去。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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