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隔云端 第93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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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几段话写得颇无新意,不过就是他那点鸡零狗碎的遗产如何处理的问题。然后话锋一转,是几段没头没尾的话:
  以前你对我说,你不喜欢向梦州,其实我当然明白你的心情。
  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是这样看你的。
  还记得年幼时我们一同待在奶奶家玩耍,父亲要我对你好,关照你,不能得罪你,以免惹得你父亲不快,不肯借钱给我们家。那时我还不懂这份差距意味着什么,我把你当做亲妹妹那样对待,没有丝毫私心。直至后来我母亲的病开始严重,父亲不得不卖掉了我最珍视的钢琴,你猜怎样,后来我在你家的杂物间看到了那架钢琴。当时你说你父亲逼你学习礼仪,要你成为一个得体有礼的“大家闺秀”,要你学习乐器培养气质。
  你说,我才不在乎呢,他不过是希望我讨好其他有钱人家的公子罢了,云哥你说好不好笑,即使如此,他那么有钱,也只肯让我用二手钢琴,这东西又脏又重又占地方,只好放在这里了。
  那时我似乎明白了父亲说的话:讨好洛淼,会对你有好处的。这是一条生活的捷径,但我却因此陷入了痛苦。你能拥有我不能拥有的。我把你当妹妹,却需要讨好你,只因你拥有一个有钱的父亲!此后每次见到你,都不免觉得心情复杂。坦白讲,你被虐待时,我也真的心疼过你,但每次心疼过后又不免想到,难道我真的配心疼你吗?淼淼,你过得不好,但永远有人比你过得更糟。
  我知道,那是我在妒忌你。我心疼你,同时又妒忌你。
  其实我不该说这些话,既无用处,又令人心烦。但是妒忌这块石头存在心中太久了,我知我比你想象中还要丑陋,现在我坦陈自己,请你尽情恨我吧。
  无论如何,我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第108章 外传三:最后的玫瑰(四)
  【6 愿你永无后悔,愿你永不回头】
  一进入那个窄小的地下酒吧,洛淼就知道向梦州在吹牛。昏暗的灯光,东倒西歪的桌椅,酒瓶在脚印纷杂的地板上淌成了河,咕噜咕噜的声音取代了泉水叮咚。自灯流下的光只有一点点,十分吝啬,此外不知是什么东西在发光,桃红的,荧黄的,影影绰绰,前行的路上还有一些不明物体,看不清。她小心地迈着步子,以免被溪水中的石头冲撞。再往里走,还有些难以言喻的奇怪味道,像酒精,却有甜香,苦里带蜜似的,从溟溟濛濛的前方涌入鼻腔。
  就这地方,还需要门票?她不禁在心中嗤笑,心中一时忘了她在来之前多么忐忑,也忘了这份忐忑之中,有几分是因为即将见到心上人,又有几分是害怕再看到一个光鲜快乐的向梦州。
  自尊可以杀死一个年轻人。
  但绝对不可以丢弃自尊。
  洛淼不会承认自己是在妒忌,实际上她反而觉得自己离妒忌相差甚远。她既不想取代向梦州,也对向梦州目前拥有的一切不感兴趣。她唯一比较在乎的,大概是不希望总是被人提醒自己处境可怜。
  但很奇异地,向梦州就是有这样的功能。在来的路上,洛淼还在想,这种人难道就会永远春风得意么?他会不会有倒霉的时候?好想看他倒霉的样子啊!
  她这样想着,也不禁笑了笑,似乎这人倒霉的情形就近在眼前了。
  然而来到此地,倒霉的样子的没见着,先呛了一大口烟。这里通风条件堪忧,因此放眼望去,灰蒙蒙的烟雾被迫在室内来回循环而无法挥散。洛淼咳嗽两声,然而接着又是一大口烟,像迎面而来的一拳——是有人故意喷到她脸上的。
  她愤怒地抬头看去,一个领口大概快开到肚脐的红发女子伸臂将她揽来,带满各种饰品的细长手指在她脸上胡乱地揩,她手腕和指间带了太多饰品,洛淼从不戴首饰,她觉得很硌人。女子的笑声很爽朗,甚至豪迈地像从哪个山头传来,整个过道里都是回响:“谁家的小羊误入歧途了,快来认领,不然我带回家了!”
  她身材高大,大约与那些男生们一般齐。即使说话时,狂笑时,嘴里还是叼着烟,她胸口温热,洛淼被她猛地一拽还有些发懵。她听到旁边卡座上有男人笑着叫她“沈曾莉,你别把人家吓到”。又有人说:“这姑娘面生啊,是来找人的吧?”
  她当然是来找人的,只不过是洛颐云还是向梦州,她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
  她是为洛颐云来的,不过是向梦州邀请她的。
  她绝对更在乎洛颐云,可毕竟是向梦州邀请她的。
  她这一晃神,就错过了回答的最佳时机,还好有人及时解救了她。有个坐在舞台上调试吉他的男人被此处的纠纷吸引了视线,他嘴里也叼着烟,和这里的每个人一样,他融在纷杂的人影中,没有一丝丝特别,“曾莉,你别吓她。”
  今天的向梦州依旧穿着宽松肥大的工装裤与旧t恤,因为光线昏暗,所以洛淼用力眨了眨眼也看不出他今天是更干净还是更邋遢。他此刻正侧对着众人,头也不抬,洛淼只来得及看清他半个轮廓:头发一定很柔顺,就是略长,要剪,发梢末端延伸出一段额头曲线,向下承接眉骨与鼻梁,像三条河流汇集于一起。舞台上有一盏小灯,照得线条柔和,河水温暖。
  嘴角还衔着半支烟,微弱的猩红的火光。
  虽然她始终没有出声,但他显然知道她已经来了。不需要说话,她的气味已到了此处;不需要行走,她的呼吸已在耳边。她是一颗撞入湖面的石子,沉默着坠入湖心,却撞出了一圈涟漪。
  “切,”被称作曾莉的女人听到向梦州说话,表情似是不屑,很扫兴地说:“来找你的啊。”
  洛淼感到身后有人轻轻推了她一把,她不得不向前走了两步,向梦州此时刚好抬起头。还以为是她主动走来,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生动了些,像是冰雪溶解,春暖花开。洛淼在那时有一瞬间的错觉,在那张脸刚刚抬起来时,那神情竟然有些许迷茫。室内一点点的光,投入眼睛深处,汇成两个小小的圆,像冬末已经解冻的河上徒留的余冰,脆弱且无用,行至末路,却在蓝色河面上顽固地反射阳光。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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